第50章 世紀婚禮(二)(第4/4頁)
十月初八,大吉,諸事皆宜。
廖初和果果第一次踏上了別人的結婚現場。
一場特殊的婚禮。
今天的喜娘沒有坐喜車,而是被八擡大轎送到門口。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果果驚喜道:“是嗩呐。”
李爺爺經常吹的,她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廖初道:“是呀。”
嗩呐,從出生、結婚到死亡,好像所有的場合都能完美融入。
真是一種神奇的樂器。
現代社會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的婚禮了。
沿途好些人出來看,臉上既有好奇,又有祝福。
能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總是令人愉悅的。
關墨親自將新娘扶出來。
年輕時,他曾許諾,會用八擡大轎將她娶過門。
如今時移世易,終究是做到了。
他沒有食言。
透過蓋頭,謝君姿看到了對方的大手,還有自己的繡鞋。
這身嫁衣是她自己做的,一年做一點兒,做了拆,拆了做,足足花了數十個年頭。
哪怕中間狼狽逃亡,也不曾丟棄。
她就想著,如果這輩子沒福氣穿,那麽就帶著進棺材。
好在……福氣終究是來了。
牽著的兩只手已不再柔嫩,遍布的皺紋和老年斑無聲訴說著歷史變遷。
可此時此刻,他們的心空前安定。
雖是傳統婚禮,但新娘子也跟著出來答謝賓客。
廖初看了下,來的賓客確實不多。
一共只有兩張大桌,每桌不過八人。
僅此而已。
但所有人都是帶著貨真價實的祝福來的。
除了廖初甥舅倆和柳太太,在場所有人都曾親眼見證了這些年他們的不易,不禁熱淚盈眶。
廖初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分明是不太相信愛情的,可如今見了這個,竟也覺得……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覓得一真心人,那該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送走所有賓客後,新婚夫婦坐在喜床前,相顧無言。
並非不想說。
而是想說的太多,反而覺得言辭蒼白,倒不如不講。
只是這麽看著,就很好。
關墨忽然彎下腰,從床底下拖出一只大箱子。
畢竟年紀大了,拖起來有些吃力。
謝君姿失笑,索性過去跟他一起拖。
箱子好大。
做完這一切之後,兩位老人都氣喘籲籲。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真是。
關墨拍拍她的手,小心地打開箱子,“你看,這些年,我給你寫了這許多信,你也回了這麽許多……”
巨大的箱子裏,赫然是一封又一封書信。
雖然已經反復讀過,但再次看到這些,謝君姿還是難掩激動。
“是呀……”
那時的他們,都知道即便寫了信也寄不出去。
非但寄不出去,甚至還有可能因為跟“壞分子”保持聯絡而罪加一等。
可是,可是怎麽能不寫呢!
筆下的每一個字流淌出來時,都會化作滾滾思念,陪伴他們熬過嚴寒酷暑……
關墨準備了一個特殊的儀式。
他要將這些年寫的信,念給妻子聽。
對的,現在他終於可以稱對方是自己的妻子了。
早年惡劣的環境讓他的視力嚴重下降,哪怕燈光明亮,老人也需要將信紙放到眼前,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跡。
他的手有些抖。
這是因為早年被壓著遊街,凍壞了。
信紙和墨水都不算專業。
多年過去,許多字跡已然模糊。
可當看到的第一眼,關墨便能倒背如流。
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些漂泊的日子。
雖然淒苦,前路茫茫,可心中有光,足夠支撐他走下去。
“姿姿吾愛,一別數年,你在他鄉可好……近來天寒,我的傷腿又隱隱作痛,缺醫少藥,唯有念你寥作慰藉……”
“姿姿吾愛,昨天父親不堪忍受屈辱,投河自盡。我與母親為他斂屍,都沒有哭……母親說得對,這樣的日子,死去才是解脫,只是……不知此生是否還能有相會之日……”
“姿姿吾愛,唉,昨夜我在夢中見你,喚你,念你,不應,甚是難過……你可曾夢我?”
“姿姿吾愛,家國在顫抖,故土已滿目瘡痍,我已決心去前線……此行兇險,然我想到你在後方,勢必一往無前……願我歸時,山河安寧,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