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迤邐

謝菱盡力解釋著:“女兒可以發誓,沒有被賊人動一根汗毛,而且也有貴妃娘娘的書信作證。”

一邊說著,謝菱一邊並起兩根手指放在額邊以作許誓。

她偷偷咬唇,在心裏打了個補丁。

——我說的賊人,是針對那些黑衣人啊,那個不知名的混蛋……不算。我可沒有說假話。

謝兆寅看完蘭貴妃的那封信,心中踏實不少,但是聽著謝菱的話,又有些不對勁。

他這個嬌弱怕事的小女兒,被賊人擄去了整整一個日夜,雖說是有驚無險平安歸來,可定然也是嚇壞了,好不容易回到家裏,理應任性地撒嬌耍賴,怎麽還跪在他面前,忙著發誓,澄清她的清白?

這又有何需要發誓的?難不成他作為父親,還會懷疑?

謝兆寅收起信,伸手又想去扶謝菱,謝菱余光中見他靠近的手掌,下意識以為他要動手,往旁邊躲了一下,桃花眼受驚地揚起,畏怕地看了謝兆寅一眼,又趕緊垂下眼簾,不敢過多對視。

畢竟,如果她之前按照謝兆寅的吩咐,老老實實在家禁足,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雖不知她失蹤的這一日,謝家人是什麽態度反應,但她給謝家添了麻煩,是肯定的。

以謝兆寅嚴於律己、最討厭家裏人節外生枝的性子,謝菱敢肯定,她惹惱了父親。

小時候,她不小心把杯盞打碎,謝兆寅不會憐惜她有沒有被碎片割傷,只會責罵她連東西都拿不好。

如今她鬧出這麽大的事,他要是氣上頭了,要打人,謝菱覺得也不是沒可能的。

謝兆寅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僵住。

那分明是……懼怕的眼神。

女兒半跪在自己面前,從上往下看,肩胛骨瘦薄得好似一掌能攏過來,像是一只瘦得只剩渾身軟毛的小動物,沒有任何殺傷力,膽小地不敢親近人。

可是,他是她的父親,怎麽會,成了讓她不敢親近,讓她害怕的存在了?

謝兆寅低頭怔怔看著女兒的背影。方才沒有察覺,現在仔細看,她的手臂分明是輕輕顫著,想來也是後怕不止,卻又不得不在他面前強裝著端莊的模樣,還要向他解釋。

謝兆寅忽然想起,前一晚,那個婢女同樣為畏懼地跪在他面前,求他去救三姑娘……

他自己的女兒,竟然要婢女求著來救。

他謝兆寅,在小女兒心中,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這不能怪他的女兒,因為懼怕他的,不只是謝菱,連謝菱的身邊人,他的其他子女……所有人都覺得,他不重視謝菱。

謝兆寅忽然感覺到一陣愴涼之感,想要扶謝菱的手,怎麽也伸不出去。

半晌,他揮了揮手,招呼下人服侍謝菱,將她送進房裏去休息。

“花菱……你在外面嚇著了,回去好好休息。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謝兆寅難得地說了一句軟話。

謝菱又福了福身,在婢女的輕扶下回了自己院中。

謝菱回家來的消息早已傳到了鏡水苑,環生面色蒼白地跑出來,看見完完整整的謝菱,便淚流滿面。

這兩日,千燈節上消失的少女慘死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環生大白日裏凈做了噩夢,如今看到謝菱安好,真是恨不得跪下來拜謝天地。

謝菱見環生流淚,癟癟嘴,差點也沒忍住哭,奔過去撲進環生懷裏,這時候,才露出一些委屈模樣。

主仆兩個說了好一會兒話,把環生安撫好,謝菱進屋洗了個熱水澡,換好柔軟睡衣,躺在床榻上,晾幹濕發。

她倒頭盯著窗外圓圓的皎月,好不容易寧靜下來,謝菱漫無邊際地想著心事。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

在回來的路上,以免她寂寞,那位管事已經將京城裏發生的事說給她聽了。

天子腳下,太子操辦的盛世宴會,竟然會有外邦賊人如此大膽,肆意妄為。

這些賊人是怎麽混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謝菱聽見那人說什麽買家,顯然是為了求財。

那樣的人,為什麽要以殘忍手段殺人?

謝菱好奇,被掠走的五位姑娘,都是哪些府上的人,但管事也不清楚。

想也是,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是高門大戶,越是會把這種事捂得緊緊的,不讓別人知道。

真是太怪了。

擄走她的第二波賊人,又是什麽人?

想起那人,指間似乎又傳來麻癢的感覺,謝菱捏緊被面,將柔軟絲滑的被面夾在指間用力摩挲兩下,抵消那種錯覺。

惱急的情緒如火燒,謝菱肺腑之間一片火辣,喉嚨口也焦灼地疼。

偏偏,她拿那人無可奈何,甚至連對方的身份都不知道!

謝菱忿忿掀過被子蒙住自己的臉,在被子裏用力踢了幾下腿,憤而錘床。

那個變態,讓她抓住是誰,一定要狠狠地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