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李寶冰最近終於不失眠了,和青春一樣僅剩不多的頭發終於保住。

富家公主不是個作精,還做了件大好事。

片警不容易,工資不高事不少,沒有生命危險,但擦傷扭傷常見——見到有人打架,能不上嗎?

這幾天裏,所裏氣氛好像過年,同事們個個喜氣洋洋,工作起來特別賣力。不論什麽時候,實打實的好處最能鼓舞人。

解決了房子問題好呀。

所以他作為所長,自然要投桃報李,不就喜歡破案嘛,支持!

“這是詳細的驗屍報告,噢,算了,你別看,我讀給你聽。”李寶冰把電腦轉過來,後知後覺想到圖片有點嚇人,又飛快轉過去,生怕梁汝蓮聽不懂,一邊念一邊解釋,“刑偵大隊采取到死者從家到水井邊腳印二百多個,現在破案技術高了,可以根據腳印深淺等數據還原受害者當時狀態。”

電腦顯示屏中,二百多個腳印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落下,變成個沒有臉的數據人,他踉踉蹌蹌往前走,身體前傾,仿佛前面有什麽東西。

他來到水井旁,腳步變慢,圍著水井轉了好幾圈,然後,跳了下去。

冷冰冰的數據人隨之變成碎片消失,像從來沒存在過。

就像大小,他沒有子女,很快會被人遺忘。

不大的辦公室,氣氛仿佛變成暴雨來臨前,濃郁水分讓人壓抑。

梁汝蓮倏然擡頭:“所長,我感覺裏面還有很多疑點。”

“是啊,疑點的確不少,但抓人,必須有證據。”李寶冰靠到椅背上,揚天吐出口濁氣。

當初為了照顧梁汝蓮才要的案件卷宗,但現在,他心裏堵的慌。

老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能這句話是真的,那些做過壞事的人早晚會有報應,但作為一名老民警,他知道,每年都有很多案子破不了。

大小案件如果這麽結了,只能說老天沒長眼。

大小,太不值了。

他一輩子被當做狗般,臨了,留下筆二百萬的巨額保險金。

張慶軍兩口子不配!

梁汝蓮心情差不多,這幾天裏,她經常想起大小眼睛裏那抹凝固的喜悅,亮晶晶的,澄凈的像淹沒他的井水。

大小不是傻子,他智商停留在了五六歲,即使活到了六十五,他的心,依然是幹幹凈凈的五歲孩子。

梁汝蓮沉默片刻,不想放棄:“大小死亡前,有沒有見過什麽人?”

刑偵隊並沒因為大小是傻子而懈怠,這幾天,走訪紀錄密密麻麻好幾頁,幾乎問過每一個村民。

李寶冰翻了好一會才發現條有用的;“案發前半個小時,張慶軍老婆往家打過電話——她自己說,就簡單的問問家裏有沒有什麽事,刑偵大隊查過通話記錄,前一天也打過。”

這個回答符合常理。

但通話內容沒有錄音,人已死,張慶軍老婆又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刑偵大隊即使懷疑,也只能是懷疑。

梁汝蓮搖搖頭,正常的就像張漁網,明明能看到,卻掙脫不開,這種感覺讓人難受。

梁汝蓮沒再問,她能想到的疑點,刑偵隊自然能想到,腳尖一碰,忽然敬禮:“所長,我想請……”

李寶冰善解人意打斷她:“請假是吧,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好不容易親自遇到件命案,結局卻這樣,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富二代需要緩和下情緒。

半個小時後,梁汝蓮重新來到小村莊。

大小的死,給小村莊籠罩上了層恐慌陰影,大白天的,一個人看不到,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從村口到大小的家,竟然沒遇到一個人。

大小在家門口的窩,依然保持著原有形狀,主人幾天沒回來,一條大黃狗在這安了家,見陌生人走來,警惕擡頭。

窩旁邊的大門緊鎖,旁邊放著根細細的木棍。

梁汝蓮順手拿起來,木棍剛砍下不久,水分未幹,有股淡淡的樹木清香味。前段削成尖尖的形狀,中間刻了好幾個不怎麽精細的菱形花紋。

像件粗制濫造的法器。

這是,桃木?

民間有桃木辟邪的說法,被雷擊過的最好,如果沒有,選正對東南方向的一截雕成桃木棍掛脖子上,是很多農村小孩的標配。

家門口放這麽根桃木,怕誰呢?

嘎吱的刺耳聲響起,大小的後院鄰居探出頭,他還記得梁汝蓮,拘束打招呼:“警察同志,慶軍兩口子去兒子家了,你有事嗎?”

“這是桃木吧。”梁汝蓮走過去,目光看向老頭家門口一側,那裏,同樣放了根桃木。

“對對,村裏每家都放了。”老頭絲毫不覺得有啥見不得人的,主動給梁汝蓮講。

大小沒有後代,又是個傻子,生前村裏人多多少少都欺負過他,老話說,這樣的人死後會很惡。現在整個村裏,下午就開始關緊房門,沒事盡量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