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將軍(第6/7頁)

顏喬喬記得前世秦妙有曾說過,登高了看著圖畫越來越難受,便先下去了。

韓崢晚她一些離塔,險些被傾崩的琉璃塔砸中。

此刻看著噩夢般的濃郁色彩,顏喬喬大概可以理解秦妙有的不安。八層之上的圖案,寄托了顧京絕望狂烈的思念之情,筆觸狂放、混亂,仿佛揮著墨,在生與死的交界處激蕩狂舞。

秦妙有應當便是在這幾層離塔而去,韓崢比她略遲。

顏喬喬暗自思忖,不知韓崢是因為什麽契機離去。

登至九層,顏喬喬看到了顧京與亡妻的正面畫像。

顧京生得修眉俊眼,看上去不像巨富商人,倒像個書生。而他的妻子則是個清麗佳人,長絨圍脖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含情帶笑的眼睛,對視時,濃濃的情意在二人之間流轉。

見顏喬喬盯著畫中人看了好一會兒,韓崢哂道:“顧京是家中獨子,繼承了家業,本身並無什麽本事,守著父輩創下的產業而已。”

顏喬喬抿唇笑:“韓師兄難道就不滿足於守著祖業?”

這話便是誅心了。

諸侯王不滿足於祖業,還能做什麽?

“是雄鷹,天性便欲搏擊長空。是家兔,自然便規行矩步,安於守窟。”韓崢負手,下頜微揚,“也無甚對錯。至於我,顏師妹且看將來。”

仗著她聽不懂,他公然內涵皇族正統。

公良皇族世代守著祖宗規矩,不擴張疆域,不侵犯鄰國,只協調各方諸侯,守護大夏山河百姓。

如何就成了他口中的家兔。

顏喬喬心中不悅,臉上笑容卻更盛。

“韓師兄,我先前那樣待你,你就不記恨我麽?”她偏頭問。

韓崢微怔,低低笑開:“我是男兒,怎會與你計較這等小事!”

他隨手摘下赤金面具,露出俊挺容顏。

在他眼中,她今日李代桃僵,顯然便是在向他示好求和。如此嬌艷的佳人,委實讓人不忍為難。

“那你可以陪我到塔頂看看嗎?”顏喬喬微笑著問道。

韓崢眉目溫柔:“如你所願。”

雖然她依舊不讓他近身到兩尺之內,但他臉上已有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行向十層塔樓時,琉璃塔內壁燈火的漸變由橙轉紅。

赤艷艷的紅光如潮水般漫過九層樓,沁紅了顧京與亡妻畫像上的面容,原本清亮的瞳仁滲出幽幽的紅,竟像是陳年汙血的顏色。

顏喬喬心想,這應該便是秦妙有受驚離塔的緣由。

再往上,想必還有更詭的圖案,就連韓崢也會感覺不適。

她心下琢磨:得讓他自己提出不走才行,否則他總能找到一萬個離塔的借口。

韓崢盯著那抹不祥的艷紅看了片刻,濃眉微蹙,轉向顏喬喬。

只見她雙肩稍縮,眸中流露出楚楚惶色,又怕又想看的模樣,仿佛再受些驚嚇,便會撲入旁人懷中。

“韓師兄你會害怕嗎?”她問。

“怎麽可能!放心,有我在,你只安心跟著便是!”韓崢喉結滾動,語氣沉著,保護欲溢出眼眸。

她滿意地沖他笑笑,登上下一層樓。

這一層,畫的是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顧京亡妻。她睜著雙眸,靜靜凝視畫外。

顏喬喬移動腳步,發現無論站在哪一處,都無法逃脫女子的注視。

這個女子,似乎在哪裏見過……顏喬喬微微沉吟。

“畫技而已。”韓崢走到她身旁,“荀夫子畫過一幅猛虎圖,亦有這樣的效果。”

“把亡妻畫成這樣,是有些驚悚。”顏喬喬道,“能把秦妙有嚇破膽。”

韓崢笑了起來:“你啊,這都不忘踩她一下?”

顏喬喬倒不覺得自己是在踩秦妙有。畢竟秦妙有不膽小的話,前世便要隨著琉璃塔碎成滿地渣。

漸變的燈火漫至這一層,畫像中亡妻的身上就像染滿了血,胸前幾處暗斑仿佛被洞穿的傷口。

接下來這幾層,便是韓崢離去的地方。

顏喬喬心中警惕。

十一層,描繪的是女子倒臥在地上,卻還未咽氣時的景象。她軟軟向前伸出手,眸光哀淒,臉上無盡的遺憾和不舍令人心間動容,她的雙手、脖頸處漫著一層一層的血絲,蜿蜒至兩腮。

畫幕邊緣畫了一只男人的手,無望地探往她的方向。單看這只手,便知它的主人正在承受錐心刺骨之痛。

“這是病逝?”韓崢蹙眉。

紅光漫卷上來之後,感覺更加吊詭。女人胸口幾處暗斑仍在,淅瀝向下迤出可怖紅痕,像是傷口湧出的血。

若是血,也太多了些。

“往年琉璃塔不放紅光。”韓崢神色冷凝,“如此一座赤塔,感覺不祥。”

“我們似乎撞見了什麽真相。”顏喬喬天真地眨著眼睛,“韓師兄,我好好奇。”

“上去看看。我走前面保護你。”韓崢率先登上塔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