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媽媽,保證書是爺爺為了保全你的利益才讓爸爸簽的,你怎麽能把它交給爸爸保管呢?”
裴儀神色微急,語氣裏盡是無奈。
她怎麽也沒想到,裴萱居然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周如光那裏。
日光昏黃,穿過窗戶層層映入,將空蕩的琴室掩進落寞的夕陽光華。
裴萱聽見女兒的話,表情不由得變了變。
和周如光結婚後,她的生活重心漸漸轉移到了家庭,她將原本屬於自己的財產交由丈夫自由支配,不僅如此,還為對方生下兩兒一女。
丈夫事業有成、兒女懂事優秀,她的家庭如此美滿,她並不覺得周如光有任何背叛自己的理由。
在女兒面前,她仍選則維護丈夫的形象。
“我相信你爸爸,他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你怎麽突然就對你爸爸有這麽大的意見呢?”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還是你看到了什麽?”
“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我不會隨便懷疑你爸爸。”
多年夫妻情分,自然不是他人一兩句話就能撼動的。
即便這個人,是她的女兒。
裴儀不好把寧柔的事說出來,也不敢百分百確定寧柔的媽媽還活著,思慮過後,只得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我只是覺得爸爸越來越不愛回家了。”
“他的工作是忙,難道忙得連家人都顧不上嗎?”
“我來琴室這麽久,他沒來看過我一次,每次跟我聯系,也只關心我練琴的進度,從不過問我的身體狀況。”
“之前在國外的時候,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
裴萱松了口氣,認為女兒對丈夫有誤會才會說出剛剛那番質疑話語。
“你爸爸的項目就快出成果,所以最近忙了些。”
“你不要怪他,他其實很關心你的,今天晚上他會回家吃飯,你跟媽媽一起回去,好嗎?”
“媽媽會把你生病的事告訴他,他不會責怪你的。”
裴儀垂了垂眸,眼睛微泛著紅,灰瞳中透著些許委屈。
“我不想回家。”
“這次回國,爸爸給了我好大的壓力。”
“醫生說,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手才會變成這樣。”
話音剛落,她將緊握的拳松開,露出了十根纖白如玉的手指。
漂亮又完美的一雙手,曾經能彈出各種各樣高難度的曲子,到了此刻,卻在不受控制地不停顫抖。
裴萱看著難過。
她伸出手,將女兒的手緊緊握住,直到手心的顫意消失,才心疼地嘆了口氣,鄭重給出一句保證。
“別擔心,演奏會的事,我去跟你爸爸說。”
“你先安心治病,接下來這段時間,就不要接觸鋼琴了。”
“在媽媽心裏,沒有什麽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事情的發展,和預料中的一模一樣。
裴儀不忍心裴萱受傷害,卻不得不引導裴萱一點一點撕開周如光的偽裝。
國內的第一場表演,周如光請了六個所謂的‘朋友’參加。
而這六個人,無一例外全都來自海市商圈。
周如光再怎麽優秀,本職工作還是醫生。
一個醫生,怎麽會和商界的人牽扯上關系?
唯一的解釋,就是雙方之間有利益往來。
裴儀心裏清楚,這六個人與其說是周如光的‘朋友’,不如說是周如光要攀附的對象。
她的演奏會,甚至於連她本身,就是周如光用來討好這些人的籌碼。
演奏會取消,意味著失約。
周如光能接受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裴禮留在公司加班,沒有回家吃飯。
晚上七點,裴家飯桌上只坐了三個人。
飯廳的氛圍溫馨,菜剛上齊,周如光便如往常那般開始了詢問。
“演奏會的彈奏曲目,練習得怎麽樣了?”
“禮服選好了沒有?”
“沒選好的話,今晚留在家裏住一晚,讓你媽媽給你挑一挑。”
裴儀聞聲一滯,手裏的筷子松了松,直接掉到了地上。
空氣中響起一道細微的叮咚聲,氣氛莫名凝重了起來。
周如光擡起頭,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鏡。
人到中年,他的臉上已有了歲月留下的蒼老痕跡,但眉眼間散發出的溫潤氣質,依舊十分吸引人。
這樣一個溫文爾雅、受人尊重的男人,背地裏,卻拿前妻做藥物實驗、將親生女兒囚禁整整二十四年。
裴儀只是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心頭便湧出陣陣寒意。
她的兩只手,無意識地微微發顫。
連碗,也再不能拿住。
這麽明顯的異常,周如光立刻察覺出不對勁。
他將手裏的碗筷放下,面上的溫和消失,迅速被一種微淡的郁色替代。
“手怎麽了?”
嚴厲冷峻的語氣,隱約能聽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