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頁)

說到這裏,她又想到了徐成瑾,忍不住有些氣悶,補充道:“大的小的都一樣,當爹的是個禍害,兒子也會跟著學不好。”

文音年輕時是有過幾段風流韻事的,聽到蘇燕這樣說,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也沒否認,點頭道:“這話倒是說得不錯。”

正當她們說著,張真人提著一袋糧米回來了,蘇燕上前接過,張真人氣喘籲籲地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好些日子不曾下山,才知道宮裏出了大事,聽聞太子忽然得了重病,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民間的聖手也被召進宮去了。”

文音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致,趙真人卻聽得起興,嘆息一聲,說道:“這太子也是命苦,生母才去了,這回又得了重病。”

一旁的蘇燕僵站在原地,抱緊了懷裏的衣裳不吭聲,文音淡淡道:“你在山裏粗茶淡飯不覺得命苦,倒去可憐錦衣玉食的太子?宮裏的腌臜事多得數不盡,誰又知曉背後是否有內情,總歸是輪不著我們去操心。”

蘇燕半晌無話,趙真人拍了怕她,問道:“瑜娘,你想什麽呢?”

她強裝鎮定,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先去灶房生火,再拖要天黑了。”

用過飯後,蘇燕的心依舊難以平靜。

她知道徐墨懷是個什麽樣的瘋子,阿瑾從小到大身子都很好,不可能突如其來病倒,且病得快要死了。但凡她不那麽愚蠢,便能猜到這是徐墨懷為了逼迫她回去的手段,以他涼薄的心性,為了達到目的會毫不猶豫地狠心對阿瑾下手。

蘇燕臨走前不是沒想過這種後果,但她依然選擇對徐墨懷抱有一線希望,阿瑾是他的獨子,無論如何他也不至於害他性命。

可若是他真的能狠毒至此呢?

蘇燕不敢想,她一想到便渾身發冷,即便是夜深也沒有絲毫睡意。

即便阿瑾曾讓她難過,平日裏也十分討她喜歡。第一個孩子是被她親手殺死在腹中,而這個孩子也要因她受苦。

蘇燕的一顆心好似被放在火上炙烤,煎熬使她夜不能寐,只能從榻上爬起來,披著衣裳走到院子裏來回踱步。夜風微涼,林中有蟲鳴和風聲,蘇燕不知不覺走到了供奉西王母的小殿前,裏面僅有一盞不滅的燭火,昏黃光暈點亮小小的聖殿。

神像慈眉善目,好似正垂眸看著蘇燕,要聆聽她的心事。

她跪在蒲團前,虔誠地闔眼,疲憊至極道:“王母娘娘既然是護佑婦人的神仙,便也保佑保佑我吧,讓我從此一生順遂,無悲無苦,讓我的阿瑾也能平安健朗,日後不要和他父親一樣。”

蘇燕在神像前跪了許久,好似這樣才能讓她心中好過些。

在山上繼續焦灼不安地過了幾日,她終於按捺不住,主動要下山去采買。

文音元君猜想她有自己的苦衷,並未多問什麽,讓她自行下山去了。

蘇燕戴上帷帽,紗幔遮住面容,身上穿著張真人的中褐、裙、鶴氅、即便不戴冠,旁人見了也能猜到她是女冠。

蘇燕打扮成這幅模樣才下了山,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長安城的街市。在山中數日,再次到人來人外的鬧市中她還頗為不習慣。

等蘇燕去糕點鋪子替趙真人買糕點的時候,恰好聽見幾個人也在議論京中的大事。

“太子和皇上一病不起,聽聞那蘇昭儀的屍身都被泡爛了,皇上瞧了一眼便被嚇昏了過去,真是造孽,你說她好端端的,在宮裏錦衣玉食,跑了做什麽,果真是個禍害。”

“這誰曉得,死得這樣慘,也算是報應了。”

蘇燕站在一旁,驚愕到瞪大了眼,忍不住出聲問道:“蘇昭儀的屍身找到了?”

一個衣著稍顯富貴的婦人瞧了她一眼,說道:“原來是個道長,難怪呢,蘇昭儀前幾日便撈起來了。皇上心中悲痛一病不起,這幾日都不曾上朝……”

蘇燕深吸一口氣,與她道了聲謝,拎著糕點轉身往回走。

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麽好擔憂的,也許真的是王母娘娘顯靈放她一條生路呢?連她的“屍身”都有了,徐墨懷也不必想著迫害阿瑾逼她現身。

蘇燕自認做母親的時候待阿瑾不差,能做的她都做了,為了離開她等了這樣久,倘若她再回去,此生再沒有離開的機會。阿瑾並非只有她,世上從來就沒有人是非她不可。

徐墨懷就這麽一個子嗣,倘若他發瘋想害死自己的兒子,那她也算是認了,誰也別想好好活著。

“店家,還有栗子糕嗎?”蘇燕正愣神,身邊有人擦肩而過,背對著她和店家說起了話,他身上的朱紅官袍顯得格外紮眼。

孟鶴之接過糕點,轉身的時候被人撞到,手裏的點心落地,他也不惱,撿起來拍了拍油紙上的灰塵。

蘇燕聽出了孟鶴之的聲音,下意識轉過身避開,一顆心緊緊吊著,一直等他才松了一口氣,轉身去買糕點。方才說話的婦人還在喋喋不休道:“我看這蘇昭儀沒了也不是壞事,太子正好過繼給皇後,總比被人暗地裏笑話生母是奴婢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