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蘇燕緩了口氣,任由他攥著自己的手腕,跟著他去了一個很大的院子。

她第一次知道院子可以做這麽大,裏面的花圃裏種了各色各式的花,蘇燕一個也沒見過,光是一個花圃就比她的家打多了。院子裏還有假山與蓮池,裏面的荷葉漂在水面上,與她往日見過的都不一樣,荷花也大不相同,水池裏有幾尾錦鯉在蓮葉間穿梭嬉戲。

徐墨懷看她似乎是從方才的驚嚇中走了出來,已經開始好奇地打量這個院子了,便準備交代幾句話就離開。

蘇燕毫不講究儀態,蹲在地上去看那些形態各異的花。

徐墨懷站在她身後,也沒有出聲阻攔。

“你以後就住在枕月居,每日會有人侍奉你的起居,朕會讓夫子教你讀書識字,若朕來抽查,你還是半點進步都沒有……”他說到這裏,語氣便多了警告的意味。

蘇燕瑟縮了一下,好似手心都在隱隱作痛。

“沒有朕的吩咐,你哪兒也不能去。至於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你最好也在心中掂量清楚了。”

蘇燕一動不動地聽著,徐墨懷見她乖巧點頭,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忽然覺得就好像在摸他養的狗一般。

不過相比之下,狗可比人聽話多了,至少不會違抗他的意思,更不會背叛拋棄。

過了一會兒,他準備要走了,蘇燕還在那幾株芍藥面前一動不動地蹲著,像是在發呆一般,半點沒有要與他道別的意思。

徐墨懷問:“知道皇帝要走的時候,你該說什麽嗎?”

蘇燕疑惑地扭過頭看向他。

“你該說恭送陛下。”

她領會了意思,立刻就跪下去準備給他磕頭。

徐墨懷只覺得腦子裏有個地方突突地跳,伸手將她一把拽起來,沒好氣道:“誰告訴你在皇帝面前必須要下跪磕頭的。”

本朝並沒有那麽多忌諱,除了民間帝王儀仗出行的時候要做個樣子,從來沒有要人動不動下跪的,甚至他父親在朝堂上看臣子站累了,還會如前朝時命人搬來席子,讓朝臣們跽坐著議事。

“不用下跪?”

“不必。”

她點點頭,連行禮都不會,僵站著說道:“恭送陛下。”

徐墨懷發覺跟她計較這些毫無用處,轉身便快步走了。

隨著他的背影消失,蘇燕坐到水池邊上,俯身去逗弄裏面的錦鯉,終於在粼粼的水光中,看到了自己一團墨跡的臉。

——

徐墨懷從枕月居離開,常沛已經在候著他了。就在快離開青環苑的時候,他突然回想起了什麽,隨後對侍者說:“帶人把那棵牡丹花樹移去枕月居。”

常沛聽得連連皺眉,一個鄉野間出來的村婦,能識得什麽牡丹,再名貴的花都是糟蹋。

然而到底是件小事,他雖愛花,卻也不至於斤斤計較,徐墨懷說什麽都應了。

尤其是長公主與皇後的忌日臨近,眾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要小心謹慎,絕不能招惹到徐墨懷。

這幾年的忌日,連公主都不能接近徐墨懷,只有常沛能守在一邊,這幾乎成了宮裏一件心照不宣的事。

——

蘇燕住進青環苑以後,每日都有人送來上好的衣裳和吃食,為她梳起復雜的發髻,金釵瑪瑙都往她發上簪。就連洗澡都有人守在屏風後,隨時等著她呼喚。還有人往枕月居栽了一大棵花樹,搬花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弄掉一片葉子似的。緊接著就有人告訴她,那就是牡丹花。

侍奉的人對她照顧得很周道,但蘇燕卻總覺得怪怪的,在這裏她不用采藥,不用勞累地爬山了,卻也沒人會在乎她的想法。

加上她的官話帶著鄉音,聽起來便會有幾分滑稽,有侍女幾次在她開口時發笑。起初都還克制著,最後見蘇燕根本不計較,笑的時候也不遮掩了,讓她都有點難堪。

青環苑的人大都知道她是徐墨懷帶回來的,他們當然不會往外亂說,但也會忍不住好奇她的來歷。

蘇燕為人十分誠懇,旁人問了她便如實告知,只是沒敢說自己救了徐墨懷這件事,怕他回來後要責罵。下人們從她的言行舉止也能看出,她就是個沒見識的農婦。雖說長得還算清麗嬌俏,一旦混入美女如雲的長安,便也沒什麽稀奇了。何況她言談舉止十分粗鄙,見什麽都大驚小怪,詩詞歌賦更是半點不懂。

即便是他們侍奉徐墨懷已久,也弄不清他到底為什麽會帶這樣一個女人回來,還好吃好喝地供著她。

倘若蘇燕身份尊貴,他們畢恭畢敬服侍的時候,心中也不會有什麽怨言。然而知道了她的出身竟這樣低微,許多人便難免用輕蔑的目光看她,也沒有了最初的無微不至,逐漸開始怠慢。

尤其是夫子來了以後,侍女們會嘲笑她狗爬似的字,會在她把夫子氣到吹胡子瞪眼的時候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