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5頁)

按照成玉自己的說法,她因是個有定力的郡主,因此最缺錢的時候她也沒參加過大長公主的文武會。但據梨響對她的了解,覺得這應該是由於大長公主下賜的皇家珍寶民間當鋪根本不敢收,變現很不容易的緣故。不過聽說今年大長公主準備把前朝才子沈硯之的書法大作《醉曇四首》作為獎品獎給射柳獲勝之人,而《醉曇四首》的好處在於它算不得皇家寶貝,可以輕易變現,故而今年大家很榮幸地在懷墨山莊的射柳競賽上看到了成玉的身影。

射柳是比騎射。

一般來說需尋一闊大場地,場上插柳枝一行,以利刃剝去柳枝上部樹皮,使其露白,以露白處為靶心;然後百丈外列出一行十人,待鑼響時禦馬而行,搭箭射柳,以能射斷柳枝且手接斷柳者為勝。

自牽馬站到起點線跟前,成玉就感覺有人盯著她。

她長得好,去哪兒都有人偷瞧,對注視自己的目光早習以為常,加之今日場中攏共十位參賽者,但算上她一共就三個姑娘,被人看可以說是必然的。但她依稀覺得,凝在她身上令她有所感的那道目光並不是來自圍觀群眾,因為她並沒有察知到好奇和探究。可要說那視線是她因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在明知真正騎射好的少年們早入了三軍四衛,此時場上參賽的都是些半吊子的情況下,她有可能會緊張嗎?她自問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底是誰在看她?

這個問題在銅鑼敲響她打馬飛奔挽弓射箭並以利落手法俯身撈得斷柳之時,有了答案。在全然放松後朝著面前高台的不經意一瞥間,成玉看到了連宋。

這根本是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因高高的觀賽台上,照理說,此時落座的該是大長公主。

匆忙將斷柳扔給盡頭的執鑼太監,成玉再次望向台上,發現那的確是連宋。方才她驚鴻一瞥之間沒有看到坐在他身旁的煙瀾公主,此時擡眼,正見得一身白裙的煙瀾探身同連宋說話,連宋微微偏了頭,正聆聽著她。

成玉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他手中那把黑色的折扇懶懶置於座椅扶臂,帶著一點漫不經心。

那是她所熟悉的連三。她的目光凝在他身上好半天,他卻並沒有看向她,她又有點懷疑方才那視線可能並非來自他。

成玉抿著嘴唇垂了頭,此時才聽到人群中的喝彩之聲,接著被誰猛地拉了一把,她轉頭一看,竟看到抄著手向她微笑的齊大小姐。見到齊大小姐乃是一樁驚喜之事,心中的不快被她暫且拋在腦後,翻身下馬時,齊大小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喝彩聲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人群望著成玉,皆是嘆服之色,成玉一時有點蒙。每年都來這兒閑逛的齊大小姐難得興奮地向她解釋,說射柳這個競賽自開辦以來,一直保持著慘不忍睹的水平,一場比賽能有一兩個參賽者將箭枝準確射進柳枝而不是什麽別的地方,就已經很不錯了。群眾本來沒有抱什麽希望,但今次成玉居然能將射柳、斷柳、摘柳這三道程序一趟攬齊活了,因此大家都瘋了。

從前這個競賽有多麽令人不忍卒睹,可以參見今次那另外九位參賽者的表現:有兩位射中了柳枝,可惜射中的是別人的柳枝;有三位射空了,就連別人的柳枝也沒射著;還有兩位馬已經跑過柳枝了,結果手裏的弓卻還沒挽起來……不過齊大小姐認為這七位不算最差的,因為比起最後那兩位將箭頭給直接射進了觀眾席的英雄,他們至少做到了比賽第二安全第一……

齊大小姐難得一次說這麽長一段話,不禁口渴,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橘子,發現成玉也挺渴,就將橘子遞給了成玉,說自己再去前頭庭院裏摘兩個,讓她在原地等著。

成玉目送齊大小姐離去,又見圍觀群眾也三三兩兩散去其他競賽場了,她躊躇了片刻,飛快地又看了高台一眼。

可惜什麽都沒看清。

然後她想起來連宋不理她很久了,他不太理她,她卻還這樣惦記他,她感到了自己的沒用,一時間有點生自己的氣,因此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擡頭,只悶悶剝起橘子來。

而變故,正是發生在這時候。

一匹驚馬突然沖出了賽場,一路帶翻好幾個還沒來得及離場的圍觀者,如離弦之箭,嘶鳴著直向成玉所站之處突奔而來。

成玉第一反應是趕緊閃一邊兒去,卻忘了她手裏正纏著碧眼桃花的韁繩,她方才想心事時無意識將韁繩纏在手中繞了好幾圈,千鈞一發之際當然無法脫身。

碧眼桃花被眼看就要沖過來的瘋馬嚇得長嘶了一聲,立刻撒蹄子開跑,成玉還沒反應過來,已絆倒在地被狂奔的碧眼桃花給拖了出去。

身體狠狠擦過沙地,身後似乎有人喊著“阿玉”,但再多的就沒聽到了,鼓脹的太陽穴處像是被安上了兩面巨鼓,將外界的一切聲音都擋在了耳外,唯留如雷的鼓聲轟隆著響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