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9頁)

“哦,是麽。”三殿下淡淡道,封凍住冥獸們的五輪冰柱在他的漫不經意中忽地扭曲,只聽得五大冥獸齊齊哀號,就像那一刹那所承受的是被折斷四肢百骸的劇痛。

但更為可怖的顯然並不是這一茬,扭曲的冰柱突然自最外層開始龜裂,剝離的冰片紛紛脫落,一層又一層,眼看就要龜裂至被封凍的玄獸身上。可想若不立刻制止,這五頭冥獸也將同那些冰層一般一寸一寸龜裂,最後碎成一片一片脫落在地。它們當必死無疑。

國師腦門上冒出了一層細汗,他摸不準三殿下是不是真打算同冥司結這樣大的梁子,就算那只玄狐方才調戲了小郡主,死它一個就得了麽,正要出言相勸,小郡主卻行動在了他前頭。

這一次成玉沒有那麽鎮定了,她扒著加厚的水晶屏障拼命敲打,企圖引起連三的注意:“連三哥哥,你不要如此!”

眼見著連三擡頭看向自己,成玉正要努力勸說連三別得罪冥主,放冥獸們一條生路,開口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在了一個更加清亮的聲音之中。那聲音自惘然道深處傳來,帶著慌張和急促:“三公子,請手下留情!”

惘然道深處透出星芒織出的亮光來,隨音而現的是個玄衣女子,一身宮裝,如同個女官模樣,身後綴著一長串同色服飾的冥司仙姬。然三殿下頭也沒回,一個擡手便以冰雪封凍了惘然道來路,一長串冥司仙姬齊齊被攔截在廊道裏乍然而起的風雪之中。

成玉愕然地望著那些風雪。水晶屏障之後,連三擡眼看著她,目光同她相接時他開了口。他的聲音應該很輕,絕然穿不過眼前他設下的厚實結界,但她卻覺得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微涼的嗓音平靜地響在她的腦海中:“我沒聽清,你方才說了什麽?”

成玉趕緊:“我說連三哥哥你不要殺掉它們,不要同冥司結仇。”

“為何呢?”他笑了一下,“是怕我打不過冥主嗎?”

“我,”她停了停,“我很擔心,”她蹙著眉頭,雙手緊緊貼在冰冷的屏障之上,就像那樣就能靠近他一點似的,“就算打得過冥主,可你不要讓我擔心啊連三哥哥!我很擔心你,”她認真地,言辭切切,“別讓我擔心啊!”

明明那句話說得聲並不大,可就在話音落地之時,結界中的冰柱竟忽地停止了龜裂,惘然道中狂烈的暴風雪也驀然靜止,片片飛雪轉瞬間化做萬千星芒飄落而下。

飄落的星芒之間,結界中持著寒鐵神兵的白衣青年微微低頭,唇角微揚,五指握緊手中觸地的戟越槍略一轉動,便有巨大力量貼地傳感至五輪冰柱。只見上接屋梁的冰柱猛地傾倒,在傾倒的一瞬間那封凍的寒冰竟全化做了水流,形成了一簾極寬大的水瀑,懸掛在了廊道的橫梁之上。

如此壯闊的變化,似自然之力,卻又並非自然之力,令人心驚。巨大的水瀑之中,冥獸們總算得以喘息,卻再不敢造次。

那一長串冥司仙姬終於自漫天星芒之中回過神來,瞧著被水流制在半空中保住了一條命的冥獸們,齊齊施下大禮:“謝三公子手下留情。”

打頭的女官在眾人之禮後又獨施一禮:“冥主早立下冥規,世間諸生靈,若有事相求冥司,需獨闖斷生門兼惘然道,闖過了,冥主便滿足他一個與冥司相關的願望。”

玄衣女官屈膝再行一禮:“既然土伯和冥獸們皆阻攔不了三公子,三公子便得到了冥主這一諾,故而此時,飄零鬥膽問一句,三公子此來冥司,卻是有何事需我冥司效力呢?”

三殿下已收回了長槍,背對著那一簾囚著五大冥獸的水瀑。待那自稱飄零的玄衣女官一篇客氣話脫口,躬身靜立於一旁等候示下時,三殿下方道:“我要去輪回台找個人,請女官帶路吧。”他垂頭理著衣袖,口中很客氣,目光卻沒有移向那些玄衣仙姬們一分一毫,是上位者慣有的姿儀。

一個凡人,對一眾仙姬如此,的確太過傲慢了。國師心細如發,難以忽視這種細節,主動硬著頭皮向季世子解釋:“我關門師兄,呃,他道法深厚啊,常自由來去五行六界,神仙們見過不知多少了,故而才不當這些個冥司仙子有什麽要緊,態度上有些平淡,全是這個因由。”他還幹笑了兩聲力圖緩和現場僵硬的氣氛,“哈哈。”

但季世子沒有理他。季世子一直看著成玉。

他看見面前的水晶屏障突然消失,成玉提著裙子直奔向連宋,他從不知她能跑得那樣快,連三便在此時轉身,在漫天星芒之中,他張開手臂,她猛地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季明楓突然想起來蜻蛉曾同他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世事如此,合適殿下的,或許並非是殿下想要的,殿下想要的,卻不一定是合適殿下的。但殿下如此選擇,只望永遠不要後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