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7頁)

跳過幾行續道:“獻祭之日,那蘭多裁風雨權作護法之幡,剪素雲以為登天之橋。風幡動搖,天橋乍起,橋中忽起萬千刀尖,密如梳篦。祖神那蘭多挽烏發,披紅衣,赤足行於尖刀之上,行過處金鈴動,紅蓮開,鴻蒙生輝。天橋百裏,紅蓮萬盞,那蘭多行至天橋彼岸而忽化作垂天之光,光似彩鳳垂翼,俯照寰宇,渺茫世界頓然清明,四時化出,草木俱生,鳥鳴獸走,與八荒無異。而族眾嚎啕,哭祖神那蘭多舍身之賜。人祖阿布托大悲,尋祖神仙體三月,得一紅蓮子,”

國師念到此處停了下來,正欲啟口問連三他想問之事,見三殿下主動將書頁翻過,欲往後看。次頁卻是一片空白。三殿下再翻了一頁,倒是有字,上頭記載的卻已是另一樁事體。三殿下皺了皺眉,擡眼看他:“你是想要問我,此中記載的那蘭多是誰,對嗎?”

粟及道:“正是。”

“南冉語中的那蘭多,我想,”他停了停,“應該可以譯作祖媞。”

方才粟及所念的這一段著實令連三有些震動,似這樣完好的關於祖媞的記載,八荒中已不可得,便是將這冊書遞到東華面前,怕帝君都要另眼相待。然而賞玩此冊已久,且將這一段同三殿下朗朗讀過一遍的粟及,在聽到祖媞這兩個字時卻並沒有什麽震動,反而還有點茫然。

三殿下瞧著一臉茫然的國師大人道:“看來你並不曾聽說過祖媞神的名諱。”又道,“想必此前連那蘭多你也未曾聽聞過了。”

粟及沉吟:“實不曾聽聞。”疑惑道,“不過,照此文中所述,凡人當是被一個叫阿布托的君王從什麽地方帶到了這個世間,但彼時此處卻很凋敝,其後有了那蘭多的舍身祭祀,才有了天地化育四時五谷,使得凡人們能生存衍息。照此說,那蘭多該是我等凡人的母神了,可關於天從何處生,人從何處來,各族雖有各族的傳說,我從前卻沒有聽聞過這樣的傳說。中原引為正統的傳說,乃是盤古開天,伏羲女媧兄妹和合而誕下凡人,為我等凡人調風順雨豐饒五谷的也皆為此二神。”

三殿下停了一會兒:“我所知的伏羲神女媧神未曾誕下過凡人,但南冉族提到的這位那蘭多,”三殿下改口,“這位祖媞神,卻是我們神族一直供奉的尊神,也的確是你們凡人的母神。”

粟及一臉震驚。

三殿下將那冊子又翻了兩頁:“這看著並非原本,墨是新墨紙頁非陳,乃是個抄本,”叩住那空白一頁道,“這一頁是抄漏了?此書的原冊可借我一觀否?”

粟及曾輔佐了先帝整整一朝。先帝是個肚子裏沒什麽墨水卻偏愛問十萬個為什麽的皇帝,粟及被他折磨三十多年,早已養成了但凡碰到一個疑問就要把和這疑問相關的祖宗十八個疑問全部搞清楚的習慣。

因此三殿下一問,國師便有對:“殿下說得沒錯,這是個抄本,但皇上賜來的,原就是這個抄本。”

三殿下沒來得及問的,國師大人還有對:“歷代麗川王都想要收服南冉國,南冉接壤麗川,可說是西南夷族中最神秘的一支,擅用毒蠱之術,又擅奇門遁甲,南冉國內還山澤眾多,幽秘難測。說這一代麗川世子打探到南冉有個古墓,古墓中藏有載錄南冉山川地理奇方奇術的許多古書,因此差人探入古墓中抄謄了最為要緊的幾冊書,意欲圖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國師修長手指點了點桌上白底黑字的書冊,“此冊便是當日抄謄的其中之一。但據說原冊加了秘術,遇風則化為揚塵,所以如今世上也沒有原冊,只有抄冊了。”

三殿下目光在書冊上的空白處停了一停:“所以,要知道此頁上記載了什麽,唯一的辦法是找抄錄之人探問了?”

粟及點了點頭:“麗川王治下甚嚴,雖未從他府中打探到此冊的抄錄之人,但我越是把玩這些文字越感熟悉,竟像是出自一位我識得的小郡主之手。那位小郡主聰明絕倫,精通數族語言,有一年以一十三種文字抄經為太皇太後祈福,這十三種文字中便有南冉文。而這位郡主,此前也正是在麗川遊玩。”

三殿下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在“人祖阿布托大悲,尋祖神仙體三月,得一紅蓮子”這一行字上頭,淡淡道:“那便去問問這位郡主,‘紅蓮子’之後,當日她還看到了什麽卻忘了抄錄。”

問也流利答也流利的國師大人此時卻卡了一卡,咳了一聲:“這個……”

三殿下擡眉。

國師大人又咳了一聲:“這個……殿下你還是別說出去是你想問這個事罷,若這事傳到那位郡主耳中,便是我去問,小郡主也不一定告知我了。”

三殿下皺了皺眉:“看來是個脾氣不太好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