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7頁)

成玉有點兒被迷得恍恍惚惚,但恍惚間她還沒忘記為自己的閨中好友花非霧做打算,她就是這樣一個閨密中的典範。

她腦子飛快地轉,心想這貿然入亭的青年,他此等皮相,簡直可以上打動皇天下打動後土,花非霧絕無可能看不上,但因緣際會,花非霧她此時不在此地,少不得就需要她來替花非霧做一回主了。

青年再次開口:“姑娘,這傘,”話還沒說完,便被遞到眼前的一把紫竹傘打斷,成玉盯著他目光灼灼:“這傘賣是不能賣的,但借給公子你一把卻是可以的,改天你記得還去琳瑯閣啊。”補了一句,“找花非霧。”

青年接過傘,垂頭把玩了片刻:“琳瑯閣,花非霧?”

成玉點頭,目光仍不舍得從青年臉上移開。青年就又看了她一眼,是沒有溫度的目光,但眼瞳深處卻浮出了一點興味,故而停留在她面上的那一眼略有些長,令成玉注意到了他的瞳仁竟是偏深的琥珀色。

“我沒記錯的話,琳瑯閣是座青樓。姑娘看上去,卻是位正經人家的小姐。”青年道。

他這意思是問她為何要將傘還去琳瑯閣。這說來話就很長了,也著實是懶得解釋的一件事,因此成玉非常隨意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也沒有什麽了,只是我經常去琳瑯閣找樂子罷了。”

青年看著她,目光自她雙眼往下移到了她的下巴,定了定,又往下移了幾寸:“找樂子。”青年笑了笑,“你知道青樓是什麽地方麽?”

這個成玉當然是很懂的,不假思索道:“尋歡作樂的地方嘛。”

青年的表情有些高深:“所以你一個姑娘,到底如何去青樓尋歡作樂?”

成玉立刻卡殼了,她能去青樓尋什麽歡作什麽樂?不過就是花銀子找花非霧涮火鍋罷了,但這個怎麽說得出口。

她囁嚅了老半天,含糊地回青年:“喝喝酒什麽的吧……”含糊完終於想起來她應承這白衣青年其實全為了同花非霧做媒,說那麽多自己的事做什麽,因此立刻聰明地將話題轉到了花非霧身上,還有邏輯地接上了她是個青樓常客這個設定,鄭重地同青年道,“所以你可以相信,我同琳瑯閣的花魁娘子花非霧是很相熟的。”

青年道:“哦。”

哦是什麽意思,成玉一時沒搞清楚,但她察言觀色,感覺青年至少看上去並不像是討厭她繼續往下說的樣子,她就放飛了自己,在心裏為她將要胡說八道這事兒向滿天神佛告了個罪,雙手輕輕一拍合在了胸前:“為何這傘要還花非霧呢?因這傘其實不是我的,是花非霧的。花非霧她吧,人長得美就罷了,偏還生得一副菩薩心腸,常趁著下雨天來這個渡口給淋雨的人造福祉,這就是這個傘不賣的緣由了。”

她胡說八道得自己都很動情,也很相信,她還適時地給白衣青年提了個建議:“花非霧她性情嫻雅柔順,兼之擅歌擅舞,公子去還傘時若有閑暇,也正可賞鑒賞鑒她的清音妙舞,據說左尚書家的二公子曾聽過她一曲清歌,三月不知肉味,林小侯爺看了她一支劍舞,便遣散了一府的舞姬。”

她編得自個兒挺高興的,還覺得自己有文采,她這是用了一個排比來吹捧花非霧啊!可高興完了她才想起來壞了,她記錯了,能跳劍舞的不是花非霧,花非霧除了長得好看嗓子不錯其他簡直一無是處,劍舞跳得名滿王都那個是花非霧的死對頭。

她又趕緊替花非霧找補:“不過最近非霧她腳扭了,大約看不成她跳舞了,可惜可惜。”她一邊嘆著可惜一邊偷偷去瞧那白衣青年,心中覺得自己這樣賣力,便是個棒槌也該動心了,她預想青年面上應該有一點神往之色。

但青年垂頭看著手中的傘,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她也看不清他臉上有什麽表情。半晌只聽到青年問她:“那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成玉蒙了:“哈?”

青年將手中的傘展開了,傘被展開時發出啪的一聲,他的臉被擋在傘後。

青年握住傘柄將傘撐起來的動作不算慢,但成玉卻捕捉到了那一整套動作,和隨著那套動作在傘緣下先露出的弧度冷峻的下頦,接著是嘴唇和鼻梁,最後是那雙琥珀色的意味不明的眼睛。

青年在傘下低聲重復:“我是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成玉反應了好一會兒,咳了一聲:“啊我,”她說,“我就是花非霧行好事時偶爾帶出來幫襯的一個好人罷了,名字其實不足掛齒。”

青年笑了笑,也沒有再問,只道了聲謝,並允諾次日定將傘還去琳瑯閣,便擡步走進了雨中。

連宋撐著借來的傘回到景山別院時,常在別院中伺候的小丫頭們已將一色亭中的湯泉收拾妥帖。大丫頭天步疾行過來接過他手中的傘,一面替他撐著,一面請他的示下,是先喝盅熱酒暖身還是先去湯泉中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