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姚春暖進來牢房,選了一處相對幹凈的地方,拿了些稻草鋪在上面,就席地而坐了。

她背靠著墻面,膝蓋微屈,看著大白天也敢明目張膽出來上躥下跳的老鼠們,幽幽地嘆了口氣,想不到最終她還是逃不了和牢裏的小可愛們為舞的命運。

王家女眷們面面相覷,鑒於她剛才在公堂上怒懟魏秋瑜的英姿,不復之前在王家時畏畏縮縮的模樣,沒人敢招惹她,甚至連王家的兩個女娃都被他們母親拘在懷裏。

話又說回來,如今也不知道怎麽界定她和王朗的關系。若說有關系,她先前單方面和王朗宣布和離時是那麽決絕。若說沒關系,她肚子裏懷著的又是王朗的孩子,而她本人也因此受牽連被流放。他們王家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好像也不太好,真是叫人為難。

韓家那邊與王家女眷們的糾結不一樣,看到姚春暖穿著幹幹凈凈的衣裳進了大牢,她們莫名地感到一絲安慰,先前逃離這裏了又怎麽樣呢,最終還不是白費力?希望失望絕望交替著折磨她,煎熬著她,怎麽想都覺得姚春暖比她們更慘。對比之下,她們吃的苦好像沒那麽苦了。

相反,姚春暖的心情很不虞,即使坑了韓家一把,都沒能讓她心情好一點。因為坑了他們,自己的處境也沒有變好。

兩相對比,可見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姚春暖閉上眼,開始復盤所發生的一切。

這場禍事,從一開始就埋下了。而她之前,過於想當然了,竟然以為老老實實地走劇情就能避免被王家牽連。

是啊,想她穿來之後,是能讓原主肚子裏那只坯胎瞬間消失,還是能讓王家不被陷害,還是能讓魏秋瑜閉嘴?既然都不能,所以,這一劫不可避免。

古代刑法實行連坐制度,同時也是男權主導的社會,女子的榮辱皆系於男兒,既然有封妻蔭子一說,那便不乏禍及妻兒禍及九族的可能。

她便是禍及妻兒的倒黴蛋,她本人的確是好不容易擺脫了王朗妻子的身份,可惜肚子不爭氣,懷了人家的崽,這下想撇清都難。

即使她願意自汙,賠上姚家的名聲,擔負與外男通奸的罵名,藉此否認肚子裏的孩子是王朗的,來擺脫與王家的關系,也不一定能成功,應該說是有極大的可能會失敗。

因為她太弱了,姚家也太弱了。弱者,就是別人砧板上的魚,對方一句輕飄飄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就足以讓她所做的犧牲化為烏有。

正因為她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才沒那麽做,她不能讓姚家成為一個笑話,沒有意義。及時止損,保存實力,比賭得眼紅後梭哈一把更難得,更需要克制力。不能任性,不拉姚家下水,這也是她在此時僅能為姚家做的一點事了。

如今案子判決下來了,想必不日他們就要啟程了吧。現在已是七月底,走上兩三個月,到伊春時,怕是接近入冬了。

一千四百公裏,在後世,也就是兩個小時的飛機,動車走五個小時,自駕一天,便是綠皮火車,兩天兩夜也盡夠了。但是擱古代,靠11路自行車,日夜兼程,恐怕得走上兩三個月。

這兩三個月,她將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天天就是走路走路再走路,機械地邁動著兩條腿,如同行屍走肉。

如果能平安到達伊春還是好的,就怕她半道堅持不住,那就完了。

不知是否是日有所思便有所夢,姚春暖感覺自己身體變得沉重無比,每走一步都是累極,然後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微微隆起的小腹狠狠地磕在地上一塊尖銳的石塊下,然後身下流出一汨汨鮮紅的血液來。

姚春暖身體一個哆嗦,眼睛突然就睜開了,原來她剛才想著想著竟然犯困眯過去了嗎?

想到剛才的夢境,她眼睛一片通紅,她擡起頭,直直地看向旁邊韓家女眷所在。

韓家舉報她後,得到的獎勵是將流放地從豐慶轉為伊春是吧?不錯啊,要是她真的死在路上,正好可以拉個墊背的。如果她最後還是死了的話,魏秋瑜也跟著一起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嘛,她們誰跟誰啊,都是黃泉路上的固定搭档了。

她的目光猶如實質,魏秋瑜若有所感,朝她這邊看過來,看到她通紅的雙眼時,竟嚇了一跳。

姚春暖沖她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魏秋瑜嚇得趕緊把頭縮了回去。

孬貨!這麽孬的一個人,怎麽就想不開三番兩次來招惹自己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約摸是快天黑了吧,因為牢裏的光線暗下來了,獄卒們送來了犯人們的晚飯。分給王家女眷這邊的是半桶稀得看不出米粒的粥,半桶粘糊了青菜且顏色暗沉的窩頭。就這,已經是難得幹凈的飯菜了。

姚春暖早有準備,在獄卒放下桶的時候,最先一個將木桶裏的勺子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