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一個讀過書的童生為了躲避戰亂跟著家族漂洋過海來到這裏會遭遇這些,為了來到這片土地他原本還算興望的家已經去掉了一半,至親的母親和祖父都病死在船上,只有他和父親還有妹妹僥幸活下來,但父親也因為中途遙遠得了病,如今只能靠他養家。

而他那一手漂亮的書法手藝放在這個到處都是洋文的國家幾乎毫無用處,最後只能和其他人一樣去賣苦力,卻一次又一次遭遇這樣的不公。

“志遠,算了。人離鄉賤,認命吧。”有在這裏呆久了的老人如此勸他,“總比呆在被打沒了的老家好不是?”

“我不認!”岑志遠才不甘心,“憑什麽那些洋人到我們的國家就能耀武揚威,我們到他們這裏就是人離鄉賤!我不認!”

“可是志遠,你還要想想你爹和你妹妹啊。”老人仍是苦口婆心的勸,只是話語中帶著辛酸,“如果可以誰想要這樣,可是我們還能怎樣?你要是不忍隨便沖動,你想過家裏人嗎?忍吧,至少有口飯吃,至少我們還能活啊……”

提到家人,沖動的年輕人終於冷靜再不說話,可他的拳頭卻是暗暗捏緊。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志遠,岑志遠!有你的信!從國內發來的!”

岑志遠一驚,身體已經比腦子更快的跑出去,從送信的人手裏拿到了他的東西。

“真好,你家裏居然還有人給你寄信啊,看著還挺厚的。”有人發出羨慕的聲音。

他看了周圍人一眼,最終把“我老家沒人了”這話憋回肚子裏,轉而放下一句“我回去看信了”然後捏著信就跑回自己家。

不管這信裏是什麽,只說這是國內寄來的就足夠他有打開一看的理由了。

然後他從挺厚的信封裏掏出了一本《周易》和夾在裏面的一張紙條。

“這是什麽?”岑志遠拿起紙條,在看清上面的內容時直接瞳孔一縮,緊接著,他的眼睛耀起了更亮的光。

不只是這裏,還有其他地方,其他國度裏有著同樣遭遇卻不甘現狀的人,同樣的黑發黑眼黃皮膚,不同的面孔在收到同樣的信封後,眼睛裏都燃起了一樣的火光。

* * *

“我們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華使我們眾人的罪孽都歸在他的身上。”

教堂裏,老神父手捧聖經站在最前,溫和的給下方前來做禮拜的人們解釋著聖經的內容。

“這世上的蕓蕓眾生便是迷途的羔羊,需要有牧羊人一直在旁守護,為羊群指明方向、喂養芳草,能令羊群安心前進。”

“我們的主便是那牧羊人,是羊的門,讓迷途不知返的羊群擁有希望,明悟未來前進的道路……”

老神父一臉虔誠慈愛,不遺余力地將神的光輝灑向這片東方熱土。

聆聽教義的人群裏,碎花本地衫的少女站在其中,神情認真又專注,仿佛就是那被播灑聖光中的一員。

用上帝視角看著這一幕的第一萬,想著海外那散落在世界各地卻被一只手逐漸擰成一股繩的有生力量,和未來那些人即將要對這個世界產生的影響,都不由生出一股不知該說是諷刺還是荒謬的恍惚感。

這種行為,和教義中的神明有什麽區別嗎?

【宿主,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第一萬終是沒忍住,在間隙裏問了出來,【隱藏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然後達成最終目的?】

“這怎麽能說是操縱。”溫柔的聲音跟著響起,“這樣偉大的任務,怎麽可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呢?”

啊?

小系統又懵住。

那回應聲裏說到最後甚至還帶著笑意:“現在的我身邊可是有著四萬萬同胞,他們會和我一起去做呀。”

* * *

時隔兩個多月,在送出了一批海外各大勢力詳細資料後,應家也主動收集了不少海外其他的資料送過去,連帶當地的華喬資料也沒放過一並給了。畢竟作為生意人,該有的眼色應家是一樣不缺,很是知道該怎麽討好人。

應子玉最後還是沒能抑制住那股沖動,他去了租界外的那個秘密聯絡點,暗中找人在附近租了個屋子,然後躲在閣樓裏蹲守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是非常冒險的,而且如果被家中長輩知道十有八九要被打罵訓罰一頓,可他實在忍不住了。

他想要知道這個聯絡應家的存在到底是誰,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他們到底對應家抱著什麽樣的態度,是好是惡,還是純粹當做一個工具在利用?

這些問題一天不解決他一天覺就沒法睡好,而且應子玉也能肯定家裏有這種焦慮的不只他一個,只是他們都顧忌著會犯了“大師的忌諱”,心有敬畏完全不敢造次。但沒被“封建迷信”荼毒太深的應子玉敢,這種顧慮外加在海外被培養出來的求知精神讓他就是能做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