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人君南面

帝王姻親,非同小可。

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今漢,家國同構,一脈相承。如何進之流,操持賤業卻貴為權臣者,絕非僅有。兩漢四百年,外戚遂成社稷頑疾。難以分割,與國同休戚。然,但凡女主崩,則滿門俱亡。

故《漢書·外戚傳》曰:“夫,女寵之興,由至微而體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於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余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後及邛成(太)後,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後、許恭哀後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托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余大者夷滅,小者放流,烏(嗚)呼!鑒茲行事,變亦備矣。”

於是,外戚、宦官、黨人,裹挾天下,輪番廝殺。禍國殃民,漢祚終至不繼。

先前,國力羸弱。為快速積勢,和親遂成不二之選。今成大漢一藩,鯨吞河北。再行和親,乃取禍之道。薊王專寵亞馬遜。正因亞馬遜母系部落文明,強大而堅韌。最大程度弱化家族之累。又與時下,出生於父系單(親)家(庭)之女,多有性格缺陷迥異。亞馬遜幾乎人人擁有,近乎完整的獨立人格。不會將隱性缺陷,傳遞給子女。

更有甚者。亞馬遜是一個文明。血統融合,人種各異。卻能共融成一族。並延續數千年。必有可取之處。

故於薊王而言。亞馬遜女戰士,是時下最完美的母體。可誕生最優秀的王嗣。並最大程度杜絕,外戚之禍。甚至,薊王煞費苦心,於綠洲熔爐,鼎立新三柱神信仰,並於都護百城之中,建無數亞馬遜公社。其用意,便是為歷代王族,哺育女主。

多年前。亞馬遜東遷路上,白鹿·塞西莉婭誕生之女,銀熊·西維婭。薊王心中早已欽定為,二代薊王妃。待長成,當許配嫡長子劉封。

趨利避害,避短揚長。

此皆是,人君南面之術。

卑不謀尊。薊王喜怒漸不形於色。然心中所思所想,無時無刻,皆是家國天下。

欽定王室女主之所出。料想,只需薊王一言九鼎,群臣當無有異議。畢竟,華夏上古,亦有類亞馬遜之女戰士為帝後者。譬如,婦妌(jìng)、婦好(zǐ)。

待百子長成,皆分封為王。亞馬遜一族,因而強盛。新一代群獅之主,各入綠洲,招募雌獅。而後相沿成習。天下布種,盡出華夏。

至於後世,何人為王,何為稱帝。同為炎黃子孫,毋需在意。

薊國勢不可擋,天下已盡知。叔侄相爭,三分天下。看似“負隅頑抗”,實則“待價而沽”。能摧枯拉朽,一戰而勝之。薊王必不虛與委蛇。然若不能完勝,乃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以薊王之海乃百川,明以照奸,必不強為。

於是,相互妥協,各取所需,遂成統一之必然。

那時,薊王所立新漢,必有叔侄三人,及背後依附盤根錯節之今漢殘余,一席之地。前朝舊勢力,亦“得分一杯羹”。

一言蔽之。叔侄三人所欲,乃“禦敵於國門之外”;薊王所欲,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戰略既定。如何行事,便是術。“放之四海而皆準”,乃出帝王之術。

一代名臣王子師。與其說,死於黨爭。不若說,死於“衛道”。

太師號“王佐之才”。薊王興大儒學,立《荀子》為《五書》。薊國之一切便利先進,天下有目共睹。太師又豈能例外。於是巧施連環。割河北之地,於薊王行新政。以觀後效。

如今,成效斐然。關東世家豪族,大姓宗賊,人人自危。才有曹黨,沆瀣一氣,與太師為敵。

故,劉備竊以為。太師乃死於“衛道士”之手。

奈何世風日下,孔孟淪喪。

故五胡亂華後,才有蘇東坡慨嘆:“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歷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

終歸,“人無不至,天不容偽”。

金烏船宮,泊入南醴港。

一路行來,南州風情,歷歷在目。北天竺諸王,並馬鳴大士,各有所得。尤其馬鳴大士,對機關器日漸癡迷。

話說,金烏船宮,乃集薊國機關術之大成。甲板上下,船宮內外。神機鬼械,無處不在。

匠師口出,“欲善其事,必利其器”。大士更深以為然。麾下僧團,博聞廣記。收集整理,編撰成冊。已備入白馬寺,畢生研習。薊王聽之任之。身入漢土,久必為漢人。

後世有所謂“度牒”。乃僧人身份憑證。起源於南北朝,興盛於唐宋。因唐時,乃由尚書省祠部頒發,故又叫“祠部牒”。

薊王取名“僧籍”。凡入僧籍,皆為漢人。國家供養,專心佛法。吃穿用度,皆出門俸。無需廣置田宅。然,類比察舉制。欲授僧籍,必“各試家法”。諸如,小乘佛教之大寺派,大乘佛教之無畏山寺派。適齡比丘,皆需統一考課。由高僧出題,當場作答。優良者,可授僧籍,入各寺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