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老馬嘶風

音猶在耳,人馬交錯。

宛如與中流砥柱,迎頭相撞。

雷薄天旋地轉,轟然止步。

卻見一騎,連人帶馬,奔沖入河。

浪花血染,頸下劇痛。雙目強行下看,驚見身體全無。只剩首級,懸於半空。

人過頭留。

“來將通名。”方天畫戟,輕挑小枝,將敵將頭顱,送至馬前。

“呃……呃……呃……”雷薄驚怖氣絕。

見主將一合授首。逃兵肝膽俱裂。紛紛橋頭卻步,跪地乞降。

連頭帶戟,懸於鳥翅環得勝鉤。傲世桀雄呂奉先。洛橋單騎,降服淮南敗軍。

酣戰一日一夜,塵埃落定。

淮南全軍覆沒。大小艦船,悉數被焚。另有百余艘木蘭大舡,滿載糧草輜重,擁塞海陵倉港。皆為呂布所得。

待八健將,攜下邳援軍抵達。廣陵之戰,隨之落幕。呂布聲威大震,兵精糧足。穩坐徐州大位,常有北伐二曹之心。

主簿張邈,清點海陵港中二百萬斛,淮南新米。確認無誤,急忙趕回相見。

此時,廣陵城門大開,內外一新。

呂布重開金城章台宮,大宴群臣,犒賞有功。三軍雷動,士氣大盛。

前彭城相薛禮,受封騎都尉。領麾下屯兵,並淮南降卒,計萬人,共組一軍。守備廣陵郡。廣陵太守趙昱,遷為治中。典農校尉陳登,拜為新任廣陵太守。如別駕麋竺,主簿張邈,皆有封賞。

長史陳宮,高居首功。拜為軍師中郎將。總掌軍政,權任甚重。

先前徐州官吏,如親信曹宏等,讒慝小人,悉數罷免。人員名單,皆出陳宮之手。可謂直指時弊,切中要害。

或有人問。先前呂布,恐被人詬病,不敢擅動徐州吏治。如今,何以為之?

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先前,受陶恭祖三讓之禮。呂布無以為報。今解廣陵之圍,又護陶謙周全。足可報也。

於是,恩情已報。自當,公私分明。

顯陽殿中,推杯換盞,歌舞升平。

借離席敬酒,主簿張邈,附耳相問:“何以改之?”

論知陳宮至深,無出張邈之右。先前,形勢所迫。陳宮欲行借刀殺人,害陶謙性命。並將心中所謀,向張邈和盤托出。彼時,正是『獻地商於·徒長馬齒』之『前半計』。換言之,毋怪湖海豪士陳元龍,未能窺破陳宮奇謀。乃因,陳宮先前,確有此謀。假袁術之手,嚇死陶謙(詳見:《天下·161 明爭暗鬥》)。

謂“病急亂投醫”。時客軍孤城,仰人鼻息。眼看關東形勢突變,卻置身眾矢之的。生死一線,為求自保,無所不用其極。誠如史上,賈詡獻計,涼州諸將,攻占長安。事成之後,卻辭封不受:“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

將心比心。可知彼時,陳宮自救之心。

然,再觀今日之舉。何以洗心革面,判若二人。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陳宮遂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

時,陶謙病重,自覺時日無多。欲三讓徐州於呂布。呂布接二連三,入寶山而空回。唯恐三次被騙。於是托言閉門思過,先遣長史陳宮入徐。病榻之上,陶謙告知以肺腑(詳見:《天下·195 帛幡竹馬》)。

尤其聞,陶謙只手捂心,只手指印。言,徐州非托呂奉先,實授公台。

饒是張邈,坐不窺堂,東平長者。亦不禁動容。

“士為知己者死”。

於是乎,在前半計,『獻地商於』之後。陳宮,又加後半計之『徒長馬齒』。試想,陳宮不惜以身設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智勇雙全陳元龍,又豈能窺破。

如此說來。“帛幡竹馬”陶恭祖,老而彌堅,設下保命之計,亦非泛泛之輩。譬如一葉扁舟,置身暴風眼中。任由周遭,山崩地裂,毀天滅地,卻臨窗高臥,從容自保。

老驥伏櫪,老馬嘶風。亂世留名,必有過人之處。

稍後,廣陵太守陳登,南遷水軍大營於茱萸灣。沿(蜀)岡下灘塗,排建烽火台。續屯田射陂,擴海陵倉港。

海陵臨海。春秋屬吳,戰國屬越、楚,稱海陽。秦屬東海郡。漢元狩六年(前117年)置海陵縣,邑中盛產稻谷。尤其臨海“長洲澤”,極利稻作。

後世《博物志》有載:“海陵縣多麋,千萬為群,掘食草根,其處成泥,名曰:麋畯。民隨而種,不耕而獲,其利所收百倍。”

內有射陂,外有長洲澤。扼江淮水路,市舶要沖。廣陵一郡,足支徐州。

廣陵金城,陶謙府邸。

河海解凍,二子遂自薊歸。衣不解帶,侍奉老父榻前。陶謙病情,稍有起色。呂布犒賞有功。然親信曹宏等,悉被除官。齊入府哭訴。

奈何,陶謙卻避而不見。只令長子陶商傳語。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徐州之事,悉聽尊便。曹宏等哭訴無果,紛紛散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