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君有不戰

百聞不如一見。

機關兵器之利,凡親眼得見,皆震撼無以復加。而後一傳十,十傳百。國人盡知。如此,機關兵器,深入人心。而後相沿成習。時下機關器,多以人力、畜力、水力、風力所驅。若有一日,改為蒸汽,亦或是內燃,乃至電力。料想,國人亦不會訝異。終歸有跡可循。

演武決勝,看似為國取將。實則為科學啟蒙。薊王天生。隨風潛入,潤物無聲。

“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薊國海納百川。顯學又豈止儒墨二家。早將諸子百家,融會貫通於《薊國大百科全書》。並薊國五學:王學、太學、大學、門學、科學。

論治國之道。薊國一騎絕塵。普天之下,難望項背;四海之內,望塵莫及也。

今日演武,只剩薊東尹鐘繇外甥,繡衣軍候郭援。並下辨氐王雷定從弟,雷銅。演武器九、十之爭。

或有人言。雷同不過侍子,何來過百兵士。正如少時,烏蓮入樓桑。所攜部民親衛,又豈止百人。侍子攜部族仆從北上,亦是兩漢舊例。客居於樓桑蕃邸,亦或是購買良宅,定居國中,皆可。侍子,乃各部王子也。斷不可等閑視之。

話說。之於內外諸國。薊人有極其嚴格的劃分。漢室諸侯,稱“藩國”。羈縻附屬,稱“蕃國”。遠服徼外,稱“番國”。水草豐茂,欣欣向榮,乃諸夏腹地,漢室諸王所居。故用“藩”。羈縻附屬,多在中夏邊郡,有草無水,地利稍遜,故用“蕃”。遠服徼外,苦寒之地,無水無草,乃用“番”。

薊國稱“大漢一藩”。水草豐茂,地利盡顯也。樓桑蕃邸,接待歸義、率善屬國。徼外番邦,諸如此類。三番雖常混用,然其意卻不可混為一談。

羌人羊大,漢字為美。越是高級的文字,越能由淺入深,精細描繪。自我表達。

正如情感的歸屬。愛、恨、情、仇,需分明。切莫將情、欲,混為一談。兩情相悅,卻為世俗羈絆。婚姻嫁娶,衡量年紀、出身、相貌、家世,皆是欲。凡論及擇偶觀,皆是欲求不滿。情在欲上。義在法上。真愛超越世俗,尤其珍貴。所以,寡人無情。只因利益羈絆,牽一發而動全身。時刻保持頭腦清醒,斷不可輕易動情。

一言蔽之。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初賽最後一場,如期而至。

待觀眾入場。見演武場內,縱橫溝渠,碧水環流。這便心領神會,必是機關鬥艦無疑。

鬥艦巨大,不便轉圜。故入場演武器九、十,皆是縮小版鬥艦。

軌路戰車樓,乃城防利器。環渠鬥艦,為攻城利器。時下城邑,必據水陸要沖。坐擁船舶、車馬之便。如曹孟德,掘環渠攻城,自此往後,絕非個案。如何禦敵,見仁見智。然城中若內藏環軌,戰車樓往來巡弋。即便城墻焚毀,城門被破。城內守軍,亦有一戰之力。

顯而易見。軌路戰車,環渠鬥艦。乃兵器時代,矛、盾之爭。

話不多說。兩軍登船。各司其職,各就各位。前甲板弩炮排列,刺網蓄勢待發。廬頂(舯樓一重)中甲板,船翼翻轉,霹靂投石車,徐徐升起。艉樓高聳,另設飛廬(艉樓二重),舍後甲板。挹婁廬士,居高下射,飛廬上置爵室,三面清鋼琉璃落地舷窗,可比中軍大帳。左右船舷,排設楯墻(女墻)。楯後舷道,皆有精兵守護。防備敵艦接舷。

甲板上下,舯樓廬室,並左右側舷,排設三重箭窗。內藏機關連弩,一經擊發,箭如飛蝗。尤其機關鬥艦,船身高出水面,堪比移動碉堡。

機關鬥艦。刺網捕人,投石轟城,箭雨壓制。再有水下鏵嘴,沖犁敵艦。更加裝甲鐵壁,刀槍不入。壽春城下,紀靈率隊猛沖,卻一敗塗地,足證機關兵器之利。

三通鼓罷,鳴鏑射空。

霹靂投石先發。

皆擦身而過,未能命中。

雙艦於縱橫水路,分波逐浪,往來馳騁。連弩對射,互拋投石,戰況激烈。每每戰至緊要處。明知投石皆稻草編織,無從傷人,看台仍起驚呼。

五樓大平座暖閣,大位空懸。薊王仍未露面。

然百官興致不減。薊王習以為常,屢見不鮮。百官多是初見。薊國機關術,一日千裏。已遠超吏民所能想。

“聞曹孟德掘環渠,火攻壽春。將城頭機關諸器,焚燒一空。”薊都尹婁圭慨嘆:“今日一見,方知何為,主公所言‘堅船利炮,鐵壁鏵嘴’。”

五尹之鐘繇,心有戚戚:“古往今來,凡雄城,無不靠山臨水。謂‘山川之險’。然今日所見,方知孟子‘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所言不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