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百夷來朝

船翼翻轉,舷梯落地。

西南夷使節,次第下船。由海市吏,引與左相崔鈞,列隊相見。

隊伍迤迤邐邐,使節披裝各異。然卻皆通曉蜀地漢話,亦知漢禮。經隨船市吏低語相告,崔鈞方知。此來面君,非是一家。“君子曰:從善如流,宜哉。”

忽聽圍觀人群驚嘆。

只見隊列之中。有西南夷王女十人,各個“危髻金冠,纓絡被體;明霞錦裙,光渾映耀;五色相間,芬馥著人”。別有西南異域風情。時下西南月氏散落,身毒尚未北進。種多“白夷”。

“十夷王女”,居首為:漢嘉旄牛夷王女,越巂摩沙夷王女,益州昆彌夷王女。另有:槃木夷王女、白狼夷王女、樓薄夷王女、哀牢夷王女、邛都夷王女、笮都夷王女、卷夷大牛王女。計十人。

除十夷王和親使。另有:冉駹夷、汶山夷、莋都夷、徙夷、昆明夷、邛都夷、哀牢夷、蜀郡三襄夷、青衣夷、徼外三種夷、旄牛夷、旄牛徼外夷(白狼,槃木,唐菆,樓薄)、叟夷、蘇祁叟、摩沙夷、姑復夷、朱提夷、附塞夷、徼外僬僥種夷、郡徼外夷大羊等八種。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各夷皆有使者,隨船抵達。西南諸夷,齊來覲見,足見盛況空前。上至左相,下至港吏,皆大歡喜。

以上諸夷,大多生活在“六水並流”,後世稱“藏彝走廊”之華夏西南。如,分布於瀆水(岷江)上遊之:冉駹夷、蜀郡三襄夷;散布於川西高原之:白狼、盤木、樓薄等百余“旄牛徼外夷”;分散渽水(大渡河)流域之:徙、莋都夷、青衣道夷;占據川西南之:邛都夷、蘇祁叟、摩沙夷、姑復夷等;及遠據滇西之昆彌夷(昆明夷)、哀牢夷及附塞夷等。

西南,不止西南夷。

時下,西南大地,崇山峻嶺,大河溪谷間,氐、羌、夷,相互雜居,支別甚多。單瀆水上遊,便有“六夷、七羌、九氐”之說。換言之,氐、羌亦廣布於西南夷地。先秦自兩漢,不斷有西北河徨羌人,向南遷徙至瀆水上遊,又西南至瀘水(雅礱江)流域,又西遷至繩水(金沙江)上遊地帶。種落散布深山峽谷,漸與蠻夷雜居。自今漢,統稱為“西南夷”。

計有:“白馬羌(廣漢羌)”、“蜀郡徼外羌”、“參狼羌(武都羌)”、“參狼種羌”、麓牛種“越寓羌”、大蛘夷種羌、青羌、紫利羌,蚌峒羌,汶山羌。及:冉驍羌、黨項羌、昔衛、葛延、白狗、向人、望族、林台、春桑、利豆、迷桑、婢藥、大硤、白蘭、叱利摸徒、那鄂、當迷、渠步、桑悟、千碉、紫祖、四鄰、望方、涉題、小鐵圍山、白男王、弱水、黨項以及大、小左封與黑水、龍涸諸羌等羌。加之:白馬氐、故氐、白氐、蚺氐、青氐等。亦各出使者,夥同北上。

粗略算來,不下百夷。

“百夷來朝”,遂成典故。

“摩挲婚嫁,以牛羊金銀布帛為聘定論財。”西南夷婚嫁,大抵如此。

另有三千各族猛士,列隊下船。各個生得面如噀血,氣勢兇猛。披頭散發,坦胸露背。當中許多人,竟身佩鎖鏈刑具,仍行動如常。圍觀百姓,贊嘆不已。薊國尚武之風,深入街巷閭裏。劍擊武館,屢見不鮮。薊王本就是豪傑,何必多言。故此次西南諸夷,盡取族中桀驁難馴,豪勇之輩,贈與薊王。一言蔽之,西南虎狼,生人勿近。

便有人言道:三千西南夷卒,皆可入白毦精卒之列。

圍觀眾人無比點頭嗟嘆。

話說,樓桑演武,售票入場。國人作壁上觀,見多識廣。更嘆如此猛士,西南夷君,竟不能用。反刑具加身,避恐不及。“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

目送百夷使者,列隊登車,駛去王都國賓館。崔鈞忽醒悟:“此,必是東掾之謀也。”

南港都船令李永,遂被點醒:“左相言之有理。先前,東掾六百裏傳書,言‘越巂夷王’遣使朝拜。今日方知,夷人種輩繁熾,遠非一王也!”

“東掾所謀,乃‘三南之地’也。”倍思前後諸情,左相崔鈞渙然冰釋。

“敢問左相,‘三南’是何地也?”李永求教。

“東掾將‘南中’、‘荊南’、‘嶺南’,並稱三南。”

“原來如此。”略作思量,李永亦大徹大悟:“三南與大漠,如上下臂彎,環抱諸夏。”

“上下夾攻,東西合圍,天下盡入我主彀中矣!”崔鈞心悅誠服:“郭奉孝,天縱奇才。”

“西域自不在話下。然關東紛亂,各有其主,尚力所不能及。”李永再問:“敢問左相,何來‘東西’合圍?”

“非指關東。東極於海也!”崔鈞一語破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