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插標賣首

人借馬勢,馬借山勢。手中長刀,迎頭劈下。

許褚卻熟視無睹,揮刀相擊。

火線迸射,音貫雙耳。

人馬交錯。彭脫虎口崩血,死死攥住刀柄。

許褚一刀之威,竟強悍如斯。

不及蓄力,許褚已撥馬追來。

何須劈砍。伸手一遞,百煉鳳羽直貫胸前。

情急之下,彭脫反手捉刀。立刃手臂,橫档身前。

雙刃相割,音嘯刺耳。彭脫宛如獨木扁舟,連人帶馬,撞向中流砥柱。

鳳羽刀巋然不動,去勢未減。直插胸口。

眼看便要穿胸洞背。生死關頭,彭脫吐氣開聲。奮力舉臂,順勢閃躲。

鳳羽擦面切耳,帶出一抹血箭。

“哇——”

一合飆血。高下立判。

手中百戰長刀,豁口如鋸,險斷成兩截。若非許褚未盡全力,早連刀帶臂,一刀兩斷,再順勢洞穿胸背,慘死於馬下。

饒是如此,彭脫亦右肩脫臼,手臂脫力。連帶半身痛到麻痹。無力再戰。

掃了眼手中鳳羽,見無大礙。許褚這才安心!若非不舍損傷兵器,手下留力,彭脫焉能留命。

“再來!”堅甲利兵,許褚殺意大盛。

輕夾馬腹,薊國良馬奔雷而出。

鳳羽追身直刺。

躲無可躲,彭脫無聲慘笑。刀柄熱血浸泡,握之不住,長刀悄然滑落。

“刀下留人!”

許褚應聲收刀。人馬交錯,沉肩將彭脫撞落馬背。

城頭鼓聲落幕,勝負已分。黃巾賊眾士氣跌落谷底。

彭脫仰面躺地,吐血不止。哪還顧得上這許多。

“鄭公?”見鄭泰縱馬上前,許褚問道:“因何讓俺,放過此賊。”

“此人雖久已從賊,然卻不失為豪傑。”鄭泰笑答。能跟許褚一個照面不死,當有過人之處。且明知必死,還敢應戰。正對豪傑脾氣。鄭泰遂生愛才之心。

朝政日非,民心思亂。

時至今日,官匪一家。明搶暗奪,劫掠盤剝,苦得皆是升鬥小民。

鄭泰下馬,驗過彭脫傷情,知無性命之憂。這便俯身問道:“時至今日,可願服王化,歸正朔。”

聞此一問,彭脫如撥雲見日,喜極落淚:“彭脫願降薊王。”

話說,以彭脫為人,本不必如此。單騎應戰,乃是“插標賣首”。欲自擡身價,賣個好價。誰知竟一合落馬。始料未及,閉目等死。卻聽刀下留人,終逃得性命。果人算不如天算。多是造化弄人。

也正因,見他慷慨赴死,鄭泰才脫口而出。留下性命。

“首級暫寄於項上。若大奸大惡,定斬不赦。”鄭泰言道。

“喏。”彭脫吐血應諾。鬥將自薦,正因行事並無偏頗。

見許氏兄弟上前,鄭泰言道:“我主‘除首惡,赦從眾’,由來已久。此人生死,當由主公定奪。”

“鄭公言之有理,我等並無異議。”許定答道。

待彭脫稍有好轉,這便攙扶起身,勒令城內黃巾,棄刀投降。

入城後,又問城中流民。知彭脫只行劫掠,並未濫殺。老弱婦孺皆安然無恙。鄭泰終是松了口氣。如他所料,豪傑自有豪傑之道。

彭脫欲行圩田,自不會濫殺。

“城內有流民數萬,兵士萬余。”許定來報:“糧草輜重,足可活命。”

“快馬上報郡縣。言,葛陵城復。速遣官吏,保境安民。”鄭泰沖心腹遊繳言道。

“喏。”遊繳領命而去。

“再令身逢劫難者,入監牢指認兇犯。人證物證俱全,殺無赦。”鄭泰又言道:“彭脫亦需在場。”

“喏。”另有遊繳,領命而去。

“鄭公,潁川主簿城外求見。”領麾下部曲將黃巾降眾押入大牢,許定遂來通報。

“哦?”鄭泰一愣。潁川主簿三人,竟也尾隨至此。

“速請來一見。”

“喏。”

待門下督鄭泰,攜萬余軍民,浩浩蕩蕩奔赴薊時。“鄭公留命”已成典故。尤其在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綠林好漢間,廣為流傳。

與常人不同。鄭泰乃是豪傑。善惡忠奸,自有評判。正是生死關頭彭脫那一絲坦然,讓鄭泰全其性命。

薊王為將天下豪傑收入門內,不惜新辟一署。足見一斑。義理和法理,當並存於世。不義亦是罪。如此才能保證,道德在法理線上。若待需用法理去審判道義的那一天。人心不古,萬事皆休。

收鄭泰手書,薊王欣然點頭。傳閱門下祭酒司馬徽、主簿孫乾等人。

司馬徽笑道:“煌煌天漢,與前朝最大不同,便是豪傑奪取天下。”

此言,可謂一語破天機。高祖乃真豪傑也。家風即門風,門風即國風。故大漢行事,禮法與道義並存。豪氣幹雲,痞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