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義重於生

待許師走出王庭,戲志才遂從琉璃屏風後現身。

“戲丞覺得如何?”女豪問道。

“不似作假。”戲志才答道:“此去關首,必有奇遇。”

“言下之意,許師當真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女豪猶不信。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不過是去大震關繞了個圈,怎會生出如此劇變。

話說,豈止是繞了一個圈。

“當是如此。”戲志才言道:“只需她與女豪同上隴山,不再暗地蠱惑鐘羌。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並不重要。”

“戲丞言之有理。”女豪嘆道:“許師心懷宿怨,如何肯輕易放下。只怕忍辱負重,陰懷不軌。若一時不查,釀成大禍。反倒不美。”

“若真如此,藏得一時,難藏一世。”戲志才笑道:“只需入了大震關中,若真有異心,插翅難逃。”

女豪聞弦歌而知雅意:“敢問戲丞,大震關中,有何玄機。”

“哦?”不料被女豪抓住把柄,戲志才撫掌大笑:“大震關鐵壁銅墻,固若金湯,大有玄機!”

時下,燒當羌亦“以族為姓”。單稱“燒氏”、“當氏”,以念先祖。後融入漢族,世代相傳。

阿素,姓當。全名:當素。小姑全名:當昔。二人皆是燒當羌豪帥至親。本欲與鐘存結親,卻陰差陽錯,同為媵妾。與女豪同登大震關。

女豪此舉,乃為瓦解燒當羌與雜羌聯盟。行反間計也。試想,得知燒當亦與薊王結親,三十六部雜羌當作何想。

劉備將女豪置於關首,亦有考慮。待他重回洛陽,有女豪坐鎮關首,令出長史蓋勛與右從事中郎傅燮、左從事中郎毛玠等人之手,羌人自當遵從,斷不會有差池。

洛陽有賈詡手書送到。言,以二兌五,為陛下鑄四出文錢。

稍作思量,劉備這便醒悟。

文和妙計。

隴右及西域,苦無銅錢。雖有貲庫維系,然若突遭變故,羌人踴躍擠兌。一旦無法兌現,威信掃地。貲庫信譽,蕩然無存。再行反客為主,羌人必不會輕信。故不動聲色,將“貨幣黑洞”悄悄補全。乃是上上之策。

開山采銅,何其艱難。成本高居,遠不如舊幣新鑄,省時省力。只需配比得當,匠人用心,天公作美,當足可獲利三十億錢。

甚好,甚好。

年後,西域亦有上計書文送達。

都護府下轄:伊吾、高昌、柳中、烏壘、渠犁、楨中、它乾、伊循、金蒲、疏勒,計十城。所轄民眾,五萬余戶,三十萬口。辟田二百五十余萬畝。納糧一千二百五十余萬石。收取田賦四十余萬石。放債五十六國,大錢五億六千余萬。市租關稅,貿易往來,獲利百余萬貴霜金幣。折大錢七千二百余萬。不過是都護府一家所得,試想還有五十五國。後世估算,每年有一億枚貴霜金幣,流入大漢。此言非虛。

不出數年,西域都護府,非但自食其力,當足可反哺隴右。

金蒲城,乃車師後部王庭。“始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乃以恭為戊己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

疏勒城,非在疏勒國。而是車師境內一座城池。毗鄰金蒲城。位於白山北麓,傍臨深澗,地勢險要,扼守南北通道。今漢初年,匈奴征西域時,耿恭即孤軍堅守於此城。

這場敵我懸殊,以數百敵數萬,歷時九個月的疏勒城保衛戰,可謂慘烈無比。

匈奴人在圍城初,便截斷水源。耿恭部在缺水之下,甚至“笮馬糞汁而飲之”,斷糧後便煮皮甲及弓弦獸筋充饑。數月之後,士兵“衣屨穿決,形容枯槁”,卻無人怨言。戰至最後,漢旗不倒。孤城猶在,寸土未失。

被馳援漢軍接出疏勒城時,耿恭所部只剩二十六勇士。再抵玉門關,惜存十三人。青史留名者有:耿恭、範羌、石修、張封。

時人以為,耿恭守疏勒,“節過蘇武”。中郎將鄭重在玉門關迎候耿恭,親自為耿恭及其部眾“洗沐易衣冠”,並慨言,處“萬死無一生之望”,“恭之節義,古今未有”。

範曄著《後漢書》,悉耿恭事跡,“喟然不覺涕之無從”,以“義重於生”為其蓋棺論定。

這便是我煌煌天漢。

都護府重築金蒲、疏勒二城,開荒屯守,其意不言而喻。

比起漢初人單力薄。劉備之都護府,城外田連阡陌,城內鱗次櫛比。兵精將猛,裹糧坐甲。亦不可同日而語。

劉備深知。就封建時代的局限性而言。再好的政策,亦無從解決封建皇朝由盛及衰,二百年輪替之循環。

一句話,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以後世觀點來看。封建王朝的輪替,皆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不匹配。與制度無關。制度超前,如王莽。仍難免覆滅。不解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封建王朝永遠走不出殺丁減口,不斷輪替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