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死而復生

目送張郃遠去,剩下幾人各自唏噓。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少時玩伴,早晚會各奔東西。

“馬駒兒,去哪?”潘獐兒問道。

“回家。”說著,馬超已轉身:“晚上還有課業。來時匆忙,後院羊群未曾喂飽。”

“哦。”潘獐兒撓了撓頭,與朱獾兒相伴離去。表情頗多惆悵。

馬超又何嘗不是如此。急忙轉身,便是不想讓好友瞥見。

張郃和馬超,甚得薊王器重。各自拜在學壇大儒名下,還各得一匹千裏良駒,撲霜與輕雲。張郃乃鄚縣人氏。先前多有來往薊國。入太學壇,方知生活是何等便利。本欲舉家遷來,奈何樓桑已無立錐之地。且即便有人因功封爵,遷入臨鄉城。舊時宅院亦稱天價。初時,一棟作價十萬錢。今已暴漲至百萬。還需是薊國上幣。換言之,需五百萬錢,方能購得。

如此巨款,張郃如何能拿出。

然只需殺敵立功,得食三百石俸。便可在臨鄉城內,得一棟二進宅院,足令家人安居。於是,張郃便生從軍之心。

張郃心思,馬超自然知曉。現在想來。那時被舉族販賣,能安家樓桑,真乃天賜之幸。

心系後院羊群,馬超徑直返家。

見大門中開,院中拴著匹高頭大馬,卻不是他的輕雲。

何人來訪?

懷揣疑問,快步入院中。忽見一雙戰靴,與母親繡鞋並排擺在廊下。頓時怒從心起。

“母親!”反手拔出利刃,飛身入樓。

見慌忙出屋的母親,衣衫不整,面似桃花。馬超怒火中燒,卻憤然止步,恭敬行禮:“母親無恙否?”

“無事,無事。”不料好事被獨子撞見,母親亦手足無措。

“無事便好。”馬超扭頭便走。

卻聽室內一聲輕喚:“超兒。”

馬超如遭雷擊。滿腔怒火,竟一掃而空。不覺已淚流滿面。

不等馬超答話,便有九尺大漢,披衣而出。

倒春甚寒。母親急忙趕去為其打理。

此人正是父親。

“數年不見,超兒已長高不少。”

馬超深吸口氣,止住淚水。轉身下拜:“馬超拜見父親。”

馬騰輕輕點頭:“起來說話。”

替馬騰整理好袍服,母親又趁機打理好衣裙。這才柔聲笑道:“超兒且堂內答話。”

“後院羊群還未喂草。父親、母親請自便。馬超去去便回。”

幾句話說得頗為生硬。馬騰又豈能無覺。說到底,還是自己先前多有虧待。怨不得旁人。更不怨兒子。

到底是母親。這便柔聲說道:“速去速回。”

馬超點頭答應,扭頭便走。

“外面風寒,夫君且先回屋吧。”母親又仰頭道。

“好。”

馬超轉去後院。待無人窺探。不知不覺間,步履忽變輕便。無數次想過與父親的重逢。然相見時,馬超卻發現,自己心中已無憤恨可言。尤其見從母親房中走出的是父親時,馬超竟有一種死而復生的慶幸。

這便是無可取代的父親。

喂完群羊,天色已晚。輕手輕腳入前院,側耳傾聽,母親正為父親撫琴。琴如人心。母親有多久不曾如此開懷。

馬超這便掩上院門,自去上夜課不提。

就兩漢而言。明主與庸主,不在智商。而在如何決選。

大家和自家,如何平衡。私心與公心,如何取舍。便是明主與庸主之分。

亂而不損。便是陛下的界線。如此決選,陛下縱聰慧,亦無法成為明君。

殖貨裏。

黃門令左豐,星夜到訪。

所求,賈詡並不意外。面色無喜無悲,內心卻求之不得。

“少令可知,自塞外運來銅鐵,何其艱難。”

“奴婢又豈能不知。”左豐不勝唏噓:“然,皇命不可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請右丞海涵。”

賈詡輕輕頷首:“敢問少令,西園萬金窟中,存有多少銅錢。”

“或有……數十億錢。”左豐又道:“若加陛下寄存於十常侍等人舍中錢幣,或不下五十億。”

“竟有如此之多。”饒是早有準備,賈詡仍忍不住咋舌。

“可不是麽……”左豐面露怒氣:“陛下欲以一兌一,皆換成四出文錢。”

“不可。”賈詡斷然搖頭:“以五兌二,已是極限。”

“五兌三如何?”左豐試問。

賈詡搖頭:“五兌二。若不然,詡自無顏見我主,當自刎於階前。”

“右丞切莫如此行事。”左豐急忙起身相攔:“待我回稟陛下,再做定奪。再做定奪!”

事不宜遲。左豐抹汗入宮。

自投西園萬金堂前。

“五兌二。”陛下不置可否。

左豐伏地不語。

“可限數量。”陛下忽問。

“右丞……倒是,倒是未曾設限。”左豐謹慎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