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後記阿市柴田勝家

“終究……還是到此為止了嗎。”

事到如今,便是久經沙場的柴田勝家也不由得生出回天無力的疲憊感。

在見到三郎未死的那一刻他有多驚喜，之後聽聞“明智光秀”被羽柴秀吉討伐的他就有多驚怒。他不知道三郎說要去本能寺、事後又是去了哪裏，也不知道羽柴秀吉所謂的討伐叛賊中斬獲的敵首是否有三郎一份,但三郎自此了無音訊卻是事實，而且三郎既然沒有死、明智光秀就不可能是敵人——不管這其中到底是不是故意、有沒有巧合,羽柴秀吉明面上取得了復仇成功的大義、實際上殺害了織田家的忠臣，織田家四大軍團大將只剩下三個，而丹羽長秀又偏向羽柴秀吉，無形中加重了羽柴秀吉的話語權，這種盡是好事的事只發生在羽柴秀吉一個人的身上,就是最大的疑點。

更何況,羽柴秀吉選擇扶持的織田下任家督人選,是僅僅兩歲的三法師（織田秀信）。

主弱臣強，羽柴秀吉打得什麽注意可想而知！！丹羽長秀和池田恒興或許會因為三法師是織田信忠的長子而傾向羽柴秀吉，但他柴田勝家必定不會坐視此事發生！若是真的要將織田家的偌大家業交到一個稚子手上，才會毀了信長殿下多年以來的心血！

尤其是，在找到織田信孝談過後,柴田勝家更是堅定了這一想法。

織田信忠雖然身死,但是死前並沒有留下遺言，將織田家家督之位交給誰。他的長子三法師有繼承權，但是他的弟弟同樣具有——織田信忠也只是被當成嫡子教養，實際上並非歸蝶所生，三法師也只是信忠的側室生下來的孩子。而在他的那些弟弟中,二男織田信雄不擅戰事,三郎織田信孝實際上要比信雄年長幾天,且智勇過人,頗有從前尚未病好的信長殿下（明智光秀）的影子。在和信孝交談的期間,這個青年十分坦誠地告訴他在幾年前曾經有過與羽柴秀吉相互來信的經歷，只是之後被明智光秀提醒，才慢慢冷淡下來。在羽柴秀吉所謂的“討伐光秀”的戰役中，他雖然也及時趕到，但是京都早已被羽柴秀吉先一步占領，所有人馬都被堵在京外，只白得了個共同作戰的名聲。

如此種種，還不足以說明嗎

羽柴秀吉放棄更加熟悉的織田信孝而選擇年幼的三法師，正是圖謀更大的東西。只是可恨，因為他當時隱瞞身份輕裝簡行回去，如今即使說出三郎其實在本能寺之變後還活著也無人相信！蒲生賢秀也因為當日三郎出現和之後去本能寺都是為了蒙蔽敵人、沒有聲張，縱使就是在三郎授意下做出棄城和轉移女眷的行為，也沒法自證見到過活著的三郎！

這樣的宛如命運的巧合，怎能不讓他扼腕。

唯一同樣覺得羽柴秀吉心懷鬼胎，甚至更進一步地認為羽柴秀吉就與三郎的失蹤有直接關系，甚至在池田恒興與丹羽長秀都選擇了羽柴秀吉後，毫不遲疑地以婚姻為籌碼來加重他這邊的分量的，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主公的妹妹，織田市。

【我和嫂子不一樣！就此等待下去也無濟於事！為了找回兄長大人也好，為了給兄長大人報仇也好，我都能派的上用場對吧那就盡管來吧！】

只是可惜的是，這樣全無感情、只因憤怒和不甘締結起來的婚姻，也只維持了不到一年而已。

僅僅一年罷了，他竟然就這樣被羽柴秀吉逼到全軍潰敗、只能退守北之莊城的地步……明明他是可以獲勝的，但羽柴秀吉用那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誘走了他的前鋒後迅速返回戰場……這樣的行動力和奇謀如此讓人懷念，也是因為沒有預料到羽柴秀吉會這樣做，他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已經再無還手之力。被他扶持的織田信孝同樣也不會再有翻盤的可能。

滿盤皆輸。

因為他若得勝絕不會讓羽柴秀吉活下去，所以，羽柴秀吉也絕不會讓他活下去。

想到這裏，柴田勝家反而笑了起來。他被人稱為“鬼柴田”，此刻笑起來也是猙獰狂傲的，幾乎讓人不敢直視。在北之莊城僅剩的家臣們沉默的凝視下，他大笑著砸碎酒碗，厲聲道：“那就到此為止吧！我這一生、沒有什麽事是不能向世人敘說的！！至於你們——”

他的口吻倏爾溫和了下來。

“……盡管去向羽柴秀吉投降吧。我注定要死在這裏，但你們尚且都沒有到我的年紀、也都是我愛惜的下屬。不必再陪我了。”

這些沉默的下屬們，也像是早就做好打算了一樣，異口同聲道：“願為您赴死！願隨您而去！”

“……這樣啊。”柴田勝家笑道，“那就來吧！和我一起去往黃泉吧！！”

他沒有再勸自己這群忠心的家臣，只是吩咐他們準備好最後一次宴席。明明是如此悲痛慘烈的結局，仿佛也因為這個最後的酒宴多了一絲令人期待的色彩，荒謬到幾乎讓人覺得可笑。分配完最後的任務後，柴田勝家走出了召開最後一次軍議的房間大門，瞬間，就有女性清脆悅耳到宛如珠落玉盤的聲音穿破了空氣，傳到他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