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華夙不鹹不淡地睨她,頗為遮掩地說:“你的劫可能是我。”
容離不解,“這劫怎還挑人呢?”
潭壁上爬滿枯藤,底下空落落的,一眼就看盡了,除了這只余一張薄毯的硬榻,還有這只擱了個鎮紙的書案,實在無甚好看的。
華夙在賣關子,容離嘴一努,不說便算了,她有的是法子知道。
赤血紅龍跟在邊上,如今名嶸沒了,這鬼又不趕她,更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恨不得把自己系到容離的腰帶上。
華夙斜過去一眼,紅龍魚腳步一頓,這才未跟太近。
容離全然不知這紅魚受了大鬼的排擠,興味索然地拿起書案上的鎮紙看了看,是用邊料做的,實在無甚稀奇,又把它放了回去。
仰頭朝潭上看時,只看得到一片天,此前這潭裏還是有水的,這水若是淹上去,想必連日光都見不著。
潭壁上爬滿的藤蔓好似枷鎖,怎麽看怎麽不舒服,更是不知這地方怎能住人。
她忽覺困惑,“我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
就算成仙,那也是從人修成的,就算忍得住嚴寒,可耐得住乏味麽。
那道士被納進養魂瓶裏,還時不時問上一句能不能出去見光,都成鬼了,還想著見光,她以前當洞衡君的時候,怎就耐得住呢?
華夙沒有應聲,此前她還在記恨這洞衡君,哪還會關照這散仙的衣食起居。
赤血紅龍全在邊上道:“君上喜靜。”
容離嘴角一翹,是了,無心無情之人,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什麽俱覺得厭煩,想必她還是洞衡君的時候,比華夙還愛給人甩冷臉,成日好像旁人虧欠她許多。
華夙忽地眯起眼,輕聲道:“潭下還有生息。”
容離猛朝她眸光所向望去,疑惑問:“會不會是先前那只青皮小魚?”
華夙攬上她的腰,騰身時衣袂飛揚,輕易就落在了藤蔓鋪成的上一層。
垂頭一看,離潭底該有上百尺高。
本以為踏在這藤蔓上會如踩蛛網,搖搖欲墜,不想這藤蔓纏得緊實,走在上邊如履平地。
容離仍是走得不踏實,伸手去拉華夙的衣袂,匆忙跟了上去。
上邊應當是魚仙們所住,竟還有茅草和竹子撘的屋,屋裏應有盡有,和凡間的屋舍甚是相像。
華夙推門往裏,屋裏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容離一愣,“沒人。”
華夙徑自往裏走,舉起了一面銅鏡,好似要將這鏡面拍碎般,手不緊不慢往前送。
容離錯愕看著,只見華夙的五指沒入鏡中,繼而半只手臂也穿了進去。
華夙眉頭緊皺,猛一收手,一個人影跟著跌出了鏡外。
銅鏡好端端的,卻掉出了東西來。
跌出來一個身影,頭發亂糟糟的,身上衣裳破破爛爛,面容倒是青澀,可不就是那青皮小魚麽。
華夙松了五指,揉起了手腕來,垂頭漫不經心地看跌在地上的青皮魚。
這青皮小魚被拽出銅鏡後很是迷茫,眼珠子半晌沒轉,半晌才傻愣愣地擡頭,驚詫道:“是大人你啊。”
這語調竟很是熟稔。
華夙冷著眼看他。
青皮小魚一怔,這才怕了起來,又見容離和赤血紅龍站在邊上,怕而又不知所措。
容離這才問:“他們將你困在鏡裏?”
青皮小魚顫顫點頭,“老爹不肯信我,我後來才琢磨出來,原來、原來洞衡君是被他們給趕走的,他們早想將洞衡君逼走了。”
容離聽他喊一聲“老爹”,一時竟猜不準這小魚仙和那老魚的關系。
青皮小魚眼一酸,低著頭憤憤道:“他們還處處說洞衡君不好,還想讓我一塊兒記恨,可當初我沉至潭底差點被凍死,喊了許久無人搭救,還是洞衡君將我送上去的,雖她未露面,但我知一定是她!”
容離垂著眼不說話。
青皮小魚顫著聲:“洞衡君多好,若非有她,洞溟潭也不會如此安寧,以前有洞溟潭水滋養,那一株冷木可是神物,多少妖魔鬼祟覬覦,如今冷木近要枯萎,也失了神力。”
“那你怨不怨那老魚。”容離眼一擡,忽然問。
青皮小魚愣了一瞬,壓低了聲說:“怨,他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這回我回來,他們就像是瘋了一般,想從我口中得知洞衡君和赤血紅龍所在,我哪裏知道,他們便打我,把我關進了銅鏡裏,我不得已才說了一些,應當、應當害不到洞衡君和紅龍魚,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容離看出來,這青皮小魚是個心善的,其余那些跟了老魚許久的,心性早就變了,只會跟在邊上齜牙咧嘴。
青皮魚妖此時才像是想起了什麽,訝異道:“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容離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說那老魚已被挫骨揚灰了。
青皮魚妖又悄悄朝華夙斜了一眼,瞳仁忍不住一顫,好似猜到了什麽,“老爹是不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