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4頁)

容離擡眼看她,眼梢通紅。

華夙猛地收回了手,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不願你是。”

容離如鯁在喉。

樓下有醉酒的人在說著醉話路過,絮絮叨叨的。

“我是。”容離合起眼,渾身發顫,頭還微微仰著,脆弱而順從,像要把命獻上。

可疼痛未降至。

等了許久,她等到華夙一句問話,“那你可知你為何又成凡人,魚仙為何尋你?”

華夙果真早就猜到了,冷靜非常。

容離睜開眼點頭,轉而又輕微搖了一下,輕著聲答:“往生應當是為了消解身上業障,也是為了找回七情六欲好重踏修途,別的我便不知曉了。”

華夙沉默了許久,定定看她,如初見般略帶審視,好似要將她的心緒都看穿一般。

容離本還閃躲,後來幹脆迎著她的眸光。

華夙神色不悅。

容離把頭埋低了點兒,埋到肘間,只露一雙眼。

華夙面色仍是很冷,“你如果真是,那你和傳聞中的樣子不大一樣。”

容離慢著聲,甚覺別扭,“傳聞中是什麽樣,冷面冷情,說一不二嗎。”

華夙一言不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容離小聲:“你既然知道我畫了傀,一定也知道我用同株鈴的鬼氣還是從畫祟借的,我當真只是個凡人,你……何必如此堤防我。”

“我若不防著你,許是背後被砍了一刀也不知道。”華夙冷聲。

容離訥訥:“那也得我有握刀的勁。”

華夙別開眼,“我不想與你扯這些有的沒的。”

容離幹脆伸直了一只手,把那碗墨血往華夙那推,一會又把畫祟拿了出來,置在了碗邊。

華夙不解其意,眉微微一擡。

只見容離撐著桌沿站起,“既然你要防我,我便把畫祟放這兒了,借不了畫祟的鬼力,我與尋常人無甚不同,你便安心用上這一碗墨血,這墨血珍貴,快些用了,可別被有心人劫走。”

華夙眼簾一擡,見容離趔趄著轉身,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床邊。

容離一聲不吭地彎腰脫了鞋襪,躺進了被子裏,側著身緊緊閉起了雙目。

華夙垂眼看向桌上的筆,半晌未伸手。

容離的頭一突一突地疼,當真像是被當頭砸了一棍,想來這刻進魂靈的痛定和那老魚仙脫不開幹系。

“我當初把潭眼帶走,定是與魚仙起了分歧,和幽冥尊、慎渡聯手的是他們,萬不會是我。”

“你什麽都不記得,對這倒是篤定。”華夙冷嗤。

容離緊閉的眼一睜,額上滿是冷汗,痛的是頭,乏的是身,可心卻像是被刀絞了一圈。

疼。

這鬼怎麽又不能多信信她呢。

以前她哼上一聲,華夙便會施上鬼氣幫她驅去疲乏,如今當真不管不顧了,連看也不多看一眼,問也不問。

容離攥緊了被角,幹脆又合了眼,昏昏沉沉的,卻睡不著。

黑暗中,桌上那瓦碗挪動的聲音尤為清晰。

華夙把瓦碗拉近,手腕一轉,那杆墨黑的筆登時被鬼氣托起。

畫祟懸在半空,無風自旋。

瓦碗裏的墨血好似龍吸水般旋起,將畫祟的筆頭染得朱紅近黑。

畫祟在吃碗裏的墨血,那血想必吃進芯子裏去了。

瓦碗裏的墨血徐徐少去,很快便只余下一半。

華夙緩緩勾著手指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懸在半空的畫祟,畫祟通身泛著晦暗的血光,好似有個紅燈籠在邊上照著。

她蒼白的面色忽地泛了點兒粉,面頰如同抹了胭脂,就連唇色也更艷了一分,微眯的鳳眸也隨之少了幾分冷意,分外饜足。

容離聽見水聲,心裏明白那不該是水,應當是碗中的血在響。華夙厭水,若要修補靈相,又怎會容這水在她耳邊汩汩而流。

畫祟上的血光更亮了,筆尖也墨黑欲滴,好似剛蘸滿了墨。

瓦碗裏還余下一口墨血,碗壁上烏黑發紅,是墨血遺下的痕跡。

華夙勾起的手指一頓,懸在半空的畫祟啪一聲砸在了桌上。

聽見這啪嗒聲,容離忙不叠撐起身往後看,生怕畫祟會摔斷,卻見華夙捧起了瓦碗,緩緩飲下一口。

華夙唇邊猩紅,也不知是不是映著燭光的緣故,竟面若桃李。但她的眸光依舊很冷,甚為疏遠,好看得不像陰間裏爬上來的鬼,反倒像極天上神女。

容離愣住了,看得雙眼酸澀,這才眨上了一眨,這一眨,竟瞧見華夙身上那衣裳的咒文正在緩緩隱退。

那咒文原是用銀線繡的,繡得密密麻麻,交錯縱橫,現在銀線緩緩隱下,連咒文的輪廓也要看不清了。

這咒文是用來護著靈相的,現在靈相好了,便無需這咒文了麽。

咒文全數退去後,素寡的衣裳上忽地長滿了銀色的竹子,一株株緩緩攀高,長得袖口和裙角上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