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若能看見,那便怪了。

小芙幹笑了兩聲,“看見了,還同咱們相視了一眼,但他未說什麽便走了,奇怪。”

白柳端坐著頷首,不敢多說,眼珠子悄悄往容離方才坐的那兒轉,唯恐這戲班子裏的姑娘一個不留神就坐到自家姑娘身上去了。

空青倒還冷靜,“許是覺得咱們與周府單家的事無甚幹連,就未叫去問話。”

那發上插著花的姑娘一想,覺得有些道理,便未追問。

馬鞭一甩,拉著車的兩匹駿馬又嘚嘚聲跑了起來,前邊駕馬的班主說道:“說來也是奇怪,周大人和那單家難不成是犯了什麽事,可聽他們所言,又似乎搜不出什麽東西,別把人給冤枉了。”

車前坐著的另一位男子道:“哪知道呢,不過這段時日皇城裏事還真不少,城中有人在傳,敵國的探子混進了城中,似乎還殺害了無辜百姓,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倒聽說,混進皇城的是敷余人。”

“敷余?若是敷余,那想保下篷州,可就有點懸了。敷余雖是小國,可向來英勇善戰,此戰……”

小芙和白柳緊緊靠在一起,平日裏互相看不對眼的兩人,現下就跟雙生子一般,分都分不開。

戲班子裏兩個姑娘坐著坐著便要躺下,這一躺,腿就要伸到容離面前了,容離渾身僵著,慢騰騰縮了一下腿。

小芙靈機一動,連忙道:“這一路上免不了顛簸,你們似乎也未帶軟枕,不如枕著我的腿。”

那剛要躺下的姑娘發上戴著簪花,她愣了一下,踟躕道:“這怎麽好意思。”

“無妨,都是姑娘家。”小芙又道,就差沒把人家腦袋往自己腿上按了。

簪花姑娘甚是困倦,眼都快睜不開了,坐著時東倒西歪的,屬實難受,想了想還是勉勉強強地坐了過去,微微縮著身,頭枕上了小芙的腿。

小芙松了一口氣,也不知自家姑娘現下這模樣能不能被旁人碰著,若是可以,這兩位姑娘一不留神碰到了點兒東西,免不了哇哇大叫,還以為自己撞鬼了。

容離交疊起腿,仰頭看見剝皮鬼正攀在頂上,墨黑的頭發自上垂落,在這戲班子另一姑娘的脖頸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曳動著。

那姑娘擡手往自己後頸一摸,訝異道:“脖子怎麽癢起來了,怪事。”

說完,她側過身,著急道:“快替我看看,是不是長了什麽疹子。”

她身側那戴著簪花的本都躺下了,現下不得不坐起,往她後頸上摸了摸,納悶開口:“什麽也沒有,怎會癢呢。”

容離仰頭,一瞬不瞬地看向了剝皮鬼,心裏想著,下回給它換皮的時候,定要換個頭發短些的。

剝皮鬼似乎覺察到了什麽,伸手將自個兒的頭發撈了起來,老老實實掬在手裏,看似有點兒可憐。

華夙一哂,看剝皮鬼皺著眉頭,手別扭地捧著頭發,“看把小姑娘委屈的,”

容離斂了目光,又往後縮了縮,恨不得將自己藏入虛空中。她眼一斜,朝小芙、空青和白柳看了過去,這三個丫頭若能老老實實留在皇城中,也叫她省不少心。

皇城富足安寧,如若三個丫頭能在城中尋個好人家,也是極好的,就怕容家被冤枉通了敵,又有人通風報信,將她這三個丫頭抓去用刑。

容離心下暗嘆,前世未遭過這樣的事,現下甚是迷蒙,可不論怎麽說,她都不該把這三個丫頭帶到篷州去。

小芙被枕著腿,就算再困也睡不著,她艱難得動了一下腿,可腿已經麻得差點兒便沒知覺了。

白柳倒好,已靠著她的肩呼呼睡了起來。

馬車剛離駛皇城,淅淅瀝瀝的雨落了下來,敲得輿頂滴答作響。

未睡著的姑娘撩起垂簾往外看,夜裏漆黑無光,近乎連路都看不清,天上墨雲濃濃,明月和星光俱已不見,天色越發黯淡。

眼看著雨還未下大,駕馬的兩位男子停下馬車,將蓑衣和鬥笠穿戴了起來,這才甩了馬鞭繼續往前,班主著急道:“這雨怎麽說下就下,夜裏本就不好趕路,這下倒好,怕是又要遲上半日才能到橡州了。”

那未睡著的姑娘倒不著急,“無妨,也不急這半日。”

班主長嘆了一聲,“你懂什麽,這時辰若是錯過了,可就……不吉利了。”

姑娘努了努嘴,小聲道:“這麽多年,也未吉利過幾回,不也這麽過來了。”

班主聲冷,“這回能一樣麽。”

容離皺起眉,這話聽著怎就跟趕著投胎一般,還論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她本想多聽一些,不料班主和方才那姑娘都不說話了。

華夙吹出一口鬼氣,將垂著的簾子掀了起來,就跟風吹的一樣。

山林間樹影婆娑,雨越下越大,敲得樹葉和泥地俱是噼啪亂響,風也隨之大了起來,一些樹被刮得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