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坐了一陣,容離果真咳得輕了一些。她扭頭問:“不知那石像是大人從何處得的,若是靈驗,我也想去求一座。”

周青霖站起身,整衣正冠,“朝中張大人所送,然我未問過他是從何處得來,僅聽聞能辟邪除災,此石像又似乎獨這一座,應當求不來了,姑娘若想許願,不妨去看看。”

華夙揶揄:“辟邪除災?別是把自個兒當作災給除去了。”

這正如了容離所想,她微微頷首,弱著聲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去給那尊石像上炷香,只是不知……它能不能保佑我這病快些好起來。”

周青霖嘴邊噙著笑,“說來,我在府中供奉這尊石像,便是想為親朋好友求個百病不侵。”這笑,細一琢磨,似乎有些苦澀。

他那夫人攀著他的手臂,眉頭緊皺著。

周青霖倒也不避嫌,索性道:“早些年便聽聞有這樣的家仙,可惜尚來不及去尋,便……”

容離了然,這周老爺與丹璇相識,那時丹璇身子不好,兩人想來各有擔憂,才未挑明心意。

容離現下與丹璇是一樣的體弱,只稍一琢磨,便大體能猜出丹璇當時在憂慮什麽,無外乎不能長壽,嫁為人妻也伴不得幾年,朝不保夕,這豈不是連累了周青霖?

周青霖朝他夫人看了一眼,眼中多有愧意,“往事如煙,眼前人最須珍惜。”

林鵲站在邊上擰著帕子,本不想在這周夫人面前提及丹璇的事,不料,竟是這周老爺自個兒說了出來。

她嘆息道:“周大人說的是。”

容離眼睫一抖,“不知去看石像可需挑什麽時辰,現下可以去麽。”

周青霖眉間愁雲一散,笑道:“自然可以。”

容離輕聲道:“那還勞煩大人帶路。”

林鵲慢騰騰站起,“如若這石像靈驗,能求個平安順遂也是極好。”

周青霖挽起他那夫人的胳膊,“自然,張大人將石像送來時,說這石像比原先盤煬山上那道觀裏的符還要靈,可惜那道觀不知怎的就沒了人,如今已求不到那般靈驗的符了。”

容離但笑不語,誰能想到盤煬山上的道觀變成那樣,是因吃了妖怪的虧,現下觀中只余下一個殘魂,那殘魂正可憐兮兮地在華夙的瓷瓶裏呆著。

華夙難得惋惜,那盤煬山上的道士是真的有些本事,若是別的裝神弄鬼的道士,她指不定已經嘲弄起來了。

她道:“那些道士道法還行,觀其道觀裏余下的器物,俱是要成靈了,無奈道觀破敗,這些靈已養不出來。香爐裏的香灰也著實厲害,那道士的魂躲在爐中數十年還未灰飛煙滅,已算得上走了大運。”

戲班子紛紛走上前來,班主拱手說:“大人何時再想聽戲,盡管命人傳書予我。”

遠處穿著戲袍的男女正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東西,不敢弄得太響,俱是輕手輕腳的。

周青霖頷首:“今兒辛苦了,在下還有些事,改日再敘。”

班主拱手垂眼,回去跟一眾弟子收拾起行頭來。

出了這園子,經九曲十八彎的回廊,一嶙峋假山撞入眼中。

假山裏暗,一些蠟燭在山石上擱著,底下積了厚厚一層蠟。

許是前後相通的緣故,黢黑的山中有風吹過,燭光搖曳閃爍,映在山石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不已,被扯得細長的影子跟著眾人靜靜前行著。

容離皺起眉,思及這貓不喜地上香灰,不顧其貓掌上還沾著灰,便彎腰把它抱了起來。

華夙輕聲一哂,起先還不願被抱,現下已不掙紮了。

風聲灌入假山時嗚嗚想著,好似猛鬼哭嚎。

貓伏在容離懷中一動不動,碧綠的眼裏映了燭光,竟染上了些許緋紅。

華夙看她抿唇屏息,不由得道:“若是那石像裏的東西鉆了出來,我趕走便是,氣息放緩些,不必慌張。”

容離放慢了腳步,心裏想著,若丹璇當真也害過這鬼,這鬼還會這樣待她麽。她心跳得飛快,在胸膛裏一下下地撞著,氣息屏久了,肺腑燒得火辣。

華夙一哂,“畫祟在手,小妖小怪算得了什麽。”

容離手心冒著汗,正是因畫祟在手,才更迷蒙慌張,這鬼若是想把畫祟收回去,得先要了她的命不可。

她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冷不丁吸了滿腔的香火味,隨即一陣猛咳。

假山裏本就安靜,一咳起來,前後俱在回響。

周青霖腳步一頓,擔憂地往回看了一眼,那跟在他身側的夫人把別在腰上的帕子取了下來,回頭對身後的丫頭道:“把這帕子沾濕些,給姑娘遞過去。”

那丫頭應了聲,雙手接了帕子,急忙從端著的茶壺裏倒了些茶水出來,再將帕子擰個半幹,送到了容離面前,“姑娘,且用這帕子掩住口鼻,茶水是泡了放涼的,未沾什麽塵灰,且放心。”

“多謝。”容離從善如流地伸手去接,將帕子捂在了鼻前,那嗆鼻的香火味頓時被隔開了些許,隱約能嗅到一股清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