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單府裏的下人不多,大多都跟了數十年,自然知道丹璇是誰。

單丹璇未出閨前,在府裏向來是被寵著的,即便是後來家道中落,單棟和林鵲也依舊疼她,這麽個身嬌體弱的小女兒,又懂事乖巧,不心疼她還能心疼誰。

單棟面色沉沉,“當年容家那後生指明了要她,我未料到後來會成這般。”

站在一側的兩個老婢女面面相覷。

“說是能替單家解困,我和林鵲便允了,丹璇這一去,便好似在這人世間蒸騰,這些年未少往祁安傳信,可無一例外,連個回訊也不曾有。”單棟又道。

下人們垂著眼,不知該說什麽。

隔了十數年,府中下人還以為丹璇回娘家探親了,一聽才知,回來的並非丹璇,而是她與容長亭的女兒,這丫頭出落得標志,比丹璇還要好看許多,只是一樣的身子弱,一看……便是享不得福的。

身子單薄,看著……命也薄。

單流霜帶著人往偏院走,挽著容離的手臂,一邊悄悄擡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起自己這未曾見過面的表姐姐,她年紀輕,又向來口無遮攔,小聲問∶“表姐姐,你怎帶著下人來皇城了,容家沒了是什麽意思,容家主事的人除了姑父,便再無旁人了麽。”

容離聞聲低頭,瞧見這丫頭長得和她那剝皮鬼一般高,俱是穿得花枝招展的,跟個孔雀鳥一般,小臉好生嬌艷,頓時生了好感。

“姐姐?”單流霜見她不說話,又喚了一聲。

華夙跟在一邊四處打量,她本就不喜與凡人深交,但總歸不會看頭一眼便身心不悅,現下不知怎的,對這丫頭分外不待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道∶“叫魂呢。”

語罷,單流霜還真又眼巴巴地喚了一聲。

容離這才道∶“容家主事的人都不在了。”

單流霜大氣都不敢出,眼神也小心翼翼的,唯恐說話聲音大些,就會把這身子單薄的姐姐給嚇著,小聲道∶“我聽旁人說,姑姑去的那容府在祁安是一等一的大,這主事的人怎麽說不在就不在了。”

容離輕聲道∶“出了一些事。”

單流霜甚覺疑惑,“究竟是什麽事。”

她話音一頓,忙不叠擡手捂住了嘴,“表姐姐莫要嫌我聒噪,若是說不得,這事兒我便不再問了。”

容離笑了一下,“無妨。”

單流霜努努嘴,“既然容家沒了,表姐姐不妨留在單家,先前只光在旁人口中聽說了姑姑的一些事,不曾聽聞還有個表姐姐。”

“此番有勞收留,我許只是暫住些時日,不便多打攪。”容離喘了一下氣,這一路長途跋涉,已是累得不大想說話。

單流霜連忙道∶“哪能說是打攪,想來姥爺也想表姐姐在這住久些。”

華夙走了一陣,淡聲道∶“這單府倒是比容家幹凈,至少沒有慘死的怨鬼。”

容離回頭問∶“聽聞我娘去了祁安後便未回過皇城,其實我本是不想來皇城叨擾姥爺和姥姥的,可容家這一沒,我便無處可去了。”她氣息弱,話又說得小聲,聽起來甚是可憐。

華夙冷淡一哂,直勾勾看她面龐,不知道這狐狸話裏有幾分真假。

單流霜這麽個丫頭,哪來的什麽彎彎繞繞的心思,只覺得自己這姐姐好生無助,當即道∶“我雖未去過祁安,可聽聞去祁安的路並不好走,得走上好幾個日日夜夜才能到,姐姐這一路受苦了,先前在府裏略有耳聞,說是姑姑尚未嫁時,姥姥姥爺最疼她了,姐姐這一來,想來姥姥姥爺也是會疼姐姐的。”

容離微微搖頭,“若是單家不方便,我另做打算便好。”

單流霜忙不叠拉緊了她的手,“姑姑的屋子都要打掃出來給姐姐住了,又怎會不方便,且府裏人大多好說話,只是有些個性子傲的,叫人一看就心煩,不過這兩人無關緊要,若是他們敢上門吵嚷嚷,我便拎著掃帚把他們趕出去。”

容離眼眸一轉,心道這丫頭當真潑辣,這拎掃帚趕人也不知是從何處學的。她琢磨著話裏的意思,問道∶“你說的那兩人是誰?”

“我大哥和二姐,這兩人壞得很。”單流霜哼了一聲。

容離大抵聽明白了,合著這丫頭和自己親哥親姐俱合不來。

丹璇以前住的那屋就連偏院裏,院子不大,但很是清凈,院子外還挖了個池子養魚,好幾條錦鯉長得有她半個手臂那麽長,一身鱗在水下熠熠生輝。

那屋子當真許久未被打掃了,門開時塵土簌簌落下,把容離嗆了個正著,裏邊到處積灰,就連懸在床榻上的簾幔也變得灰撲撲的,不知原先是個什麽顏色。

單流霜瞪直了眼,訥訥道∶“我還是頭一回進這屋,先前二姐想搬來這住,姥爺沒允,說是要給姑姑留著,人雖是嫁出去了,可總不能回來時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