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馬夫,什麽馬夫。

馬和馬夫都是在路上時用畫祟畫的,否則怎麽能日行千裏。

容離瞪了一下眼,裝作什麽也不知道,訝異道:“許是拿了錢便騎著馬跑了。”

小芙跺著腳,憤憤不平,“這人怎這麽不厚道,他自己走也就算了,還要把馬也騎走,這下倒好,咱們怎麽進城呀,這兒離城門估計還有好一段路呢。”

白柳這幾日惶惶不安,自打從容府出來,就沒一天能安神,左右都覺得離奇,訥訥道:“你們說,這大白日的,馬和馬夫不會是被鬼吃了吧,那馬夫看著精壯,肉定是……十分有嚼勁的。”

“你說什麽豬話呢!”小芙倒吸了一口涼氣,瞪著眼。

白柳沒再說話了,她把自己說得更怕了。

空青卻已是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暗暗朝自家姑娘看了一眼,冷靜道:“別吵了,這附近也不知從哪兒能買到馬,尋一匹馬來,咱們就能早點兒進城了。”

“不錯。”容離附和。

若是在祁安,此時天定已轉暖,可這一路上,越是往皇城靠近,就越是冷,現下近乎要到城門了,好似又回到了祁安時的隆冬天,冷得叫人連說話都凍牙齒。

容離搓了搓手,從容府出來未帶炭,那手爐早就涼了,如今那手爐正在馬車上空擱著,沒點兒用。她面色白,半掩在狐毛裏的唇也白生生的,無甚血色,看起來甚是單薄可憐。

華夙看她把手搓了一陣又一陣,問道:“冷了?”

容離不著痕跡地點了一下頭,在這種時候便一點也不執拗了,眼慢騰騰擡起,眸子水盈盈的,沁了霧氣一般,和唇齒間呼出的白霧一樣迷蒙。

華夙吹出一縷鬼氣,勉為其難道:“也不知早些開口,偏要自己忍著凍,當你這身子是銅墻鐵壁?”那鬼氣從貓嘴裏逸出,卷到了容離手邊,把她手背掌心裹了個正著。

說實話,這鬼氣也挺涼,就跟這寒冬裏的風一樣。

那一瞬,容離顫了一下肩,只想把手縮回到袖中,可尚未來得及縮,腕骨便被鬼氣圈了個緊,她雙目一擡,唇微微抿著,甚是疑惑。

只一個眨眼,裹在她手上的鬼氣登時熱了起來,好似被蒸燙了。

鬼氣黑如墨雲,卻溫熱綿軟,好似鴨絨。

“還躲?”華夙冷聲道。

容離垂下眼,抿起的唇一松,緩緩擡起手,把細長的五指給展開了。那團霧氣環繞在她手邊,任風怎麽吹也沒有散開半分,像極在她手上織了個繭。

三個丫頭神色匆忙,現下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幹著急。

方才她們說的話被茶肆的掌櫃聽到了些許,那掌櫃長了副忠厚老實的長相,來回打量了幾眼,才道:“冒昧問一句,四位姑娘可是從外地來的,現下是要進皇城?”

空青頷首,“從祁安來,正要進皇城尋親。”

掌櫃思索了一陣,輕輕嘶了一聲,“這兒離城門還有三裏路,我看你家姑娘……不像是能走遠路的。”

容離倒也不反駁,甚至還輕輕咳了幾聲,咳得虛虛弱弱的,恰似要斷氣。

掌櫃看她病懨懨的,又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氣色再好上一些,皇城裏怕是沒有姑娘能比她好看,且跟著她的還都是年紀輕輕的婢女……

他踟躕了一陣,幹脆道:“姑娘們若不嫌棄,便把那一匹黃馬牽走,只是那馬跑得不快。”

小芙雙目一亮,忙不叠朝自家姑娘看去,小聲道:“姑娘,你看……”

“不好白牽掌櫃一匹馬。”容離咳停了,朝小芙使了個眼色。

小芙會意,連忙從荷包裏取出碎銀,給那掌櫃遞了過去。

掌櫃連連擺手,“這馬值不得這麽多,姑娘就當這馬是在下送的。”

容離搖搖頭,硬是要小芙把碎銀塞過去,輕聲道:“若是這馬值不得這麽多,掌櫃就當我是用來買一個消息的。”

掌櫃一聽就愣了,心道什麽消息值這麽多,細想更是覺得不對勁,就跟走黑路要殺/人/放/火一般,忙不叠看向容離病氣懨懨的臉,一看便否定了心中猜忌。

容離氣息幽微,“掌櫃知道那做布莊的單家是在皇城裏哪一處麽?”

掌櫃松了一口氣,心想這算什麽消息,問道:“姑娘可是在問單家府邸所在?”

容離頷首,“正是。”

掌櫃道:“進了正城門往北,經跛子巷,過垂仙橋,再沿著龍洞街走,就能看見單家的門匾了。”

容離咳了兩聲,被這寒風一刮,嗓子眼又癢了起來,“多謝。”

黑貓又吐出一口鬼氣,那鬼氣繞至容離後背,像極了一只手,朝她的後背輕拍了一下,是在給她順氣。

這小貓碧瞳冰冷,好似什麽都入不得她的眼,卻偏偏舉止輕柔。

白柳走去牽馬,把馬拴牢在馬車上,這才道:“姑娘,妥了。”

那掌櫃看著小芙塞到他手裏的碎銀,不免有些燙手,本還想塞回去的,不料小芙退了幾步,避開了他的手,走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