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容長亭還沒回頭,蒙芫聽得又是一驚。

容離朝柴房走了進去,看著木柴邊上縮成一團的婢女,彎下了腰,柔著聲問道:“玉琢,你昨夜見到的興許不是什麽鬼,恐怕……是我。”

她聲音輕緩,好似怕把這繃成了一根弦的婢女嚇著。

玉琢聽見她的聲音,周身抖得更厲害了,像是被惡鬼催命般,啊啊胡叫著,雙腿踢個不停,還將手臂掩在臉前,將自個兒的視野遮了個嚴嚴實實。

她當真在怕,許還知曉自己昨夜瞧見的是誰,故而在見著正主後才更慌張了。

蒙芫站在屋外一聲不吭,死死盯著那顫顫發抖的婢女,怕極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擰著絲帕的手青筋暴起,就連氣息也急促起來。

容離雙手扶在膝上,緩緩蹲下/身,本是想靠近一些。

不料,玉琢忽地放下了遮在面上的手,猛地朝她推去,那惶恐猙獰的模樣,當真像是撞了鬼,興許即便撞鬼也不會如此驚怵,“別過來,別過來——”

眼看著自家姑娘要被推倒在地,小芙連忙跑上前,扶住了姑娘的胳膊。

玉琢驀地撞上前,竭盡渾身氣力,還咬緊了牙關,一副死也要拉人墊背的樣子。

容長亭瞪直了眼,不等他開口,站在後邊的護院已經沖上前去,將這忽然發瘋的婢女給按住了。

容離面色煞白,直起腰退了幾步,按住胸膛喘起了氣來,“玉琢,我從未害過你,你究竟與我……有何恩怨?”

如今夫人和老爺皆在,小芙不敢說話,只暗暗回頭朝三夫人看去一眼。

“玉琢,你可知你在做什麽,神志不清了?”容長亭冷聲斥道。

玉琢被按在地上,瘋了一般掙紮,那頭發衣裳亂糟糟的,比惡鬼更像惡鬼。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容長亭猛地一拍門框,咚的一聲巨響。他擡手按著眉心,在按捺住心底怒意後,回頭朝小芙看去,軟下聲道:“你說,姑娘昨夜當真撞了魘?”

“也……許是夢行症。”小芙惶惶應聲,“昨夜姑娘早早睡了,我伏在桌上小憩,一不留神便睡著了,醒來時發覺姑娘已不在屋中,連忙出門去尋,只見姑娘在蘭院外提燈站著,好似神魂被勾走了一般,我喚她時,她一時未能回神。”

容離低著頭,眼睫撲棱如蝶,“昨天忽地夢醒夜遊,只覺得周身發冷,後來小芙喚了我,我才醒了過來,發覺自己竟在蘭院外,手上還提了燈,許是玉琢昨夜在窗邊瞧見我夜遊的模樣,才被嚇成了這般。”

她聲音越來越輕,好似氣息奄奄,又訥訥了一句:“離兒……並非有意。”

“身子弱的人常患離魂之症,夜裏許還會驚起夢遊。”容長亭搖搖頭,“是爹未考慮周到,如此想來你搬回蘭院正好,蘭院人多,有個照應,若是在竹院裏……”

他話音一頓,冷冷看著小芙道:“怕是你都夢醒幾回了,你這婢女還未發覺!”

小芙被嚇得雙膝一軟,差點就跪下了。

容離緊握著小芙的手臂,硬是將她撐住了,輕聲道:“這不怪小芙,我昨夜點了助眠的香,小芙嗅見這香便會困得醒不來。”

小芙眼巴巴看著自家姑娘,雙眼紅通通的,近乎要哭出來。

容長亭這才緩和了半分,對著玉琢冷聲道:“不過是夜裏見到了大姑娘,卻被嚇成這樣,若是府外之人在此,還以為你是做了什麽愧對大姑娘的事。”

姒昭低聲說:“老爺問問這婢女不就知道了麽。”

蒙芫驀地回頭朝四夫人看去,滿目的難以置信。

姒昭卻未看她,眸光緊掛在自家老爺身上,連一寸也未移開,好似未察覺到身側那寒涼又甚是不解的眼神。

容長亭朝玉琢走近,低頭道:“你如實說。”

玉琢發髻淩亂,那蓋了滿臉的發間,一雙惶恐的眼露了出來,她眼眸木訥地轉了一眼,嘴大張著,好似想說話,卻又怕得不行,壓根擠不出聲。

她在看容離,眸光顫得好似被波瀾起伏的水面。

容離輕聲道:“你為何怕我?”

“再這樣下去,她當真要被嚇出魂了。”一道淡漠的聲音倏然響起。

容離微微側目,余光掃見了華夙。

華夙並未走進大霧裏,而是穿了幾面墻,橫沖直撞般走了過來。她一襲黑袍裹得嚴嚴實實,連脖頸也未露出來,渾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雙眼,雙眸狹長,眼尾染了緋色胭脂,艷而冷淡,妖異詭譎。

容離沒應聲,垂著眼似在思索。

華夙垂目看向地上那狼狽不堪的婢女,不鹹不淡道:“你想從她口中挖出什麽。”

這小小的柴房裏站滿了人,容離哪尋得到機會回答,總不能說自己大半日的又撞了鬼。

華夙忽地擡手,細長五指從袖口中探出,掌中烏黑的鬼氣驀地釋出,那一團鬼氣好似青面獠牙的鬼首,疾疾朝那婢女臉面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