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東冥樂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理會玉瀲心, 她兩眼直視毒蚺陰厲冷血的豎瞳,面色寒了下來,眉目間聚起沉郁的戾氣。

相識這麽多年, 玉瀲心第一次在東冥樂臉上看見如此冷肅的表情, 以往數度交鋒的從容不再, 她的溫潤與柔婉悉數收斂, 留給敵人的, 是最鋒利冷硬的模樣。

被她冷厲的眼神盯著, 毒蚺眉頭微蹙, 虛眼斜睨著她, 哼笑道:“怎麽?區區下等半妖,還想反抗主子?”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謂骨氣重得幾斤?

與毒蚺對視片刻,東冥樂松開扶著石像的右手,沉聲回答:“東冥氏的確有妖族血脈, 可我從不以此為傲, 更不因此而卑。”

她翻開手掌,袖口滑出一截匕首, 毫不猶豫地割破掌心:“我生而為人, 與你們妖族道不同不相為謀!”

鮮血順著掌紋流淌, 一縷, 一線,落在地上。

隨即,她反手一掌拍向身側數丈高的妖獸石像,在其坐下圓台邊緣印上一個清晰的血掌印。

雖然內傷未愈,但她身板挺得筆直,幾個東冥氏的高手因她一番話情緒振奮, 也紛紛暗中握拳,蓄勢待發,只要東冥樂一聲令下,他們便願舍身相護。

毒蚺虛起眼,面上雖隱隱帶著譏笑,但眼神卻沉了沉,對危險的直覺依然敏銳,並未因絕對的優勢便喪失應有的警覺。

玉瀲心和闕清雲也沒有立即離開,東冥樂的手掌按在石台上,鮮血順著石縫往下淌。

石台上傳來細微聲響,妖獸石像上突然開始迸現龜裂,哢哢碎裂之聲隨著蛛網狀的裂紋迅速擴散。

毒蚺也注意到石像的變動,不由眼瞳微縮,上下打量著東冥樂身側的石像。

那股令他也感覺到兇戾的氣息正是從石像中傳出來的。

忽然間,嘭一聲響,石像崩裂,一道白影從煙塵中掠過,直撲毒蚺而去。

渾厚威壓撲面,毒蚺大驚,連忙擡臂格擋,便覺雙臂一震,痛麻之感由受擊處傳遍全身。

這威力不同凡響,毒蚺面有驚色,再定睛細看,逸散的煙塵之中,灰白衣袍的人影懸空而立,面容清瘦,長發散開,迎風而動。

其人雙眼空洞,但額心印著一枚暗紅色的符,正是東冥氏獨有的屍傀符印。

東冥樂長吐一口氣,一手護著口鼻,拍散煙塵,另一手撫著悶痛的胸口,朝前又行兩步,冷眼瞧著毒蚺。

那灰袍之人便飄身懸於東冥樂五步之前,將其護在身後。

“屍傀。”毒蚺視線落在那灰袍之人身上,豎瞳收縮成一條銳利的縫,眼中投射出尖銳的冷芒,“大聖人,東冥訣。”

此人正是東冥樂的曾祖,也是將神諭留給東冥樂的聖賢先輩。

東冥訣生前便為東冥氏鞠躬盡瘁,其人死後,肉身亦留在凡塵,允東冥樂將其煉作屍傀,以其身作明燈,為東冥氏再照亮一程。

他是東冥樂的引路人,也是東冥樂立身於東冥氏,與神主派爭鬥數千年之久,卻無所畏懼的底氣。

“你竟然認識曾祖。”東冥樂頗覺意外,同時心也往下一沉。

東冥氏乃妖族之後,數萬年前妖兵攻打凡界,雖然兵敗退走,卻在凡界中留下妖族的血脈,便是如今的東冥氏。

此人竟然能一眼認出東冥訣,可見這些年來,妖族對凡界的窺視從未間斷,也從不死心。

毒蚺呵呵哈哈地大笑出聲,忽而揚臂一揮,掌風呼嘯,直卷向東冥樂:“拿出一個死人,就想從本座手中脫身?未免太天真了!”

東冥樂原地站著,只其意念一引,灰袍之人便轉瞬出招,袖袍掀起的氣勁與毒蚺擊出的掌風兩兩消融。

但東冥訣受掌風所迫,向後退了兩步,可見毒蚺略占上風。

其人生前修為乃是大乘境巔峰,距離渡劫境尚有一步之遙,正面交手不敵毒蚺,但也不至於立即落敗,拖個一時三刻尚有余力。

東冥樂未因毒蚺言語冒犯而動怒,她內傷嚴重,如非早先準備了一手底牌,眼下早已命喪黃泉。

生死於她而言,已無足輕重。

她以鮮血淋漓的雙手掐訣,閉眼虔誠禱告,東冥訣隨其心念而動,與毒蚺大打出手。

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氣勁四處彈射,東冥氏的高手絲毫不敢靠近戰圈,便都護在東冥樂身側。

屍傀相較於活人而言,沒有五感,不知病痛,下手便更狠,更果決。

毒蚺與其連接數招,竟被其掌風震退,大感顏面無光的同時,頗有幾分惱怒了。

他冷哼一聲,渡劫境威壓再度拔升,氣勁向戰圈外擴散,將東冥樂等眾再次逼退。

渡劫境氣息撲面,擋在東冥樂身前的幾個黑衣高手接連吐血潰退。

東冥樂體內傷勢嚴重,絲毫經不起波折,眼看氣勁當頭朝她劈來,而她退無可退之時,她深吸一口氣,攥緊雙拳打算召回東冥訣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