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自傳出舊傷復發的消息之後, 東冥樂便以養傷為由在府上閉門不出,平日也鮮少見客。

神主派的幾位長老趁此機會大肆奪權,東冥樂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似乎不論族中權柄如何更叠, 她都無動於衷。

這等境況持續了長達三年之久,支持東冥樂的長老將近半數倒台,神主派的擁護者們便漸漸放下了對東冥樂的戒心, 開始明目張膽地為神主派培養繼承人。

這次百年一遇的族典,便是神主派奪取東冥氏權柄的關鍵。

是日天陰, 天空中雲層匯聚, 再晚些似要下雨。

府中下人送了湯藥來,敲門未應,不敢貿然進去, 便將藥碗和托盤都放在門前石階上, 而後揚聲向屋內之人稟報,道是藥已煎好。

屋中依然無人回應,送藥的下人面向門扉躬身一拜,遂轉身離去了。

剛行過長廊,轉過拐角, 卻見背陰的暗處立著一個人影。

那人黑衣蒙面,看不清長相,只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鋒利如刀。

送藥的下人被這陰冷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 卻又不敢貿然動作,直至聽見對方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一直這樣嗎?”

下人喉嚨動了動,然後輕輕點頭。

他不敢開口,若出聲, 必將驚動長廊盡頭那間屋中的人,便只能點頭或搖頭回答黑衣人的問話。

黑衣人擺手遣退送藥的小廝,朝走廊盡頭的屋子瞧了眼,鼻間哼出一聲冷笑,這才隱入黑暗中。

不多時,屋外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雨滴順著屋檐垂落,滲入石縫,積聚成大大小小的水窪。

一片寂靜中,緊閉的房門倏然打開,東冥樂一身青衣,俯身將藥碗撿起來,隨手將湯藥倒入階前花圃中,欲關門回屋。

忽然,她動作微頓,擡頭看向院外,面有詫異之色。

玉瀲心吊著雙腿坐在石拱門上,魂軀凝實,越過數丈之遙的虛空,與東冥樂視線交錯。

“你怎麽來了?”東冥樂難掩驚訝。

“路過。”玉瀲心隨口回答,“順便瞧瞧你們東冥氏的族典,有什麽熱鬧可看。”

東冥樂愣怔地凝望她,良久,抿唇一笑,神態溫和:“想必格外精彩,不會令瀲心妹妹失望。”

玉瀲心斜眼瞧她,眼底並無多的情緒。

距離族典尚有半個月,玉瀲心凝練了肉身,作為門客居住在東冥樂府上。

她未言明此行來意,東冥樂亦不戳破,如此相安無事,轉眼就到族典將開前一日。

靜謐寒夜中,突然響起刀劍交擊的脆鳴,一行約莫五六名黑衣人闖進東冥樂的別院,不由分說,大開殺戒。

這些人目的明確,破門而入後,便徑直沖向東冥樂下榻的居所。

為首之人一腳踹開廳門,未見東冥樂,桌前倒是坐著一名姿態曼妙,五官清絕的陌生紅衣女人。

玉瀲心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聽得黑衣人冷聲質問:“你是何人?!東冥樂現在何處?!”

對這一疊聲的喝問,玉瀲心充耳不聞,從容不迫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領頭的黑衣人大感自己的威嚴受到冒犯,朝身側下屬使了個眼色,眾人一擁而入,甭管玉瀲心是何身份,先擒下再說。

東冥氏內藏龍臥虎,這些黑衣人修為皆在合道境之上,為首之人更是突破了洞虛境,以這樣的陣容,擒拿一個受了傷的東冥樂,實在綽綽有余。

但可惜,他們遇見的是玉瀲心。

黑衣人蜂擁而來,玉瀲心卻在桌旁不動如山。

指尖輕輕敲打杯盞邊緣,烏黑的睫羽遮掩滿目星輝,隨著她眼睫微微掀起,視線流轉,領頭之人猝然與之對視。

頃刻間,其人神魂激震,霎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根枯藤纏縛他交疊的兩臂,將他懸在空中,入目之所見,是茫茫無際的腥風血雨,屍山血海。

紅衣女子踏碎一地枯骨,款款而來,神態妖媚。

“啊!!!”屋子裏驟然爆發淒厲慘叫,黑衣人首領無端瘋魔,突然回手一刀斬下同行之人頭顱。

他身側的下屬猝不及防,眼見鮮血四散飛濺,盡都驚詫不已,惶然無措之際,下意識向兩側飛退。

詭異的慌亂之中,忽聽得女子一聲低而媚的淺笑。

那瘋魔的黑衣人首領卻仿佛聽見追魂奪命的可怖之聲,驚得臉色煞白,口中疾呼“殺殺殺!”便胡亂揮舞長刀。

屋門無風自動,嘭的一聲關上。

刀氣肆虐,其人身側下屬慌亂之間難以躲避,紛紛血濺三尺。

屋子裏亂作一團,而罪魁禍首卻作壁上觀,玉瀲心再給自己倒上一杯茶。

待這一杯飲罷,屋內喧囂漸漸消弭,除了撐著刀柄,驚怒喘息的黑衣人首領,其余同行之人皆被亂刀斬殺。

有一個人甚至被攔腰砍成兩斷,兩截身體隔了老遠,濃稠的鮮血在地面上鋪成一灘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