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闕清雲一番話言簡意賅地闡明原委, 真假不論,至少措辭得體,表現出和平交流意願, 一定程度上安撫了那劍修的情緒。
方絕念將其徒拎在手中, 沒得玉瀲心指示,便沒松手的意思。
劍修踟躕片刻,定了心神, 撐著傷體勉強起身,先抱拳向闕清雲三人道謝, 並自報師門:“在下雲溪谷陳邱風, 多謝閣下仗義出手,救我師徒二人性命,在下感激不盡。”
說完, 因腹部傷勢嚴重, 他神色間隱現痛楚,倒了口氣,方繼續說道:“不知閣下想知道什麽?在下必定知無不言。”
還算識相,玉瀲心淡淡掃了他一眼。
雲溪谷,乃十大仙宗, 洞幽門之所在。
如此說來,她們眼下處在金州地界,距離玉州約有萬裏之遙,若要往聽瀾宗去, 需向西南行進,途中可經國都璩陽。
闕清雲翻開手掌,將那枚被靈符封印的業源攤在掌中,並不拐彎抹角:“吾聞爾喚此物‘業源’, 這‘業源’究竟為何物?”
陳邱風一見闕清雲掌心之物,臉色立即沉凝下來,嘆息搖頭:
“業源乃業力積壓凝結所成,吸收生靈之氣為己用,達到六品可誕生靈智,閣下手中這枚,乃八品業源,當於一位合道境之修。”
“如此說來,這業源竟堪比活物?”玉瀲心面有意外之色,能修煉,有靈智,豈非天生地誕的邪魔?
“不錯。”陳邱風肯定玉瀲心的猜測,呼吸沉重地說道,“誕生了靈智的業源,又以蠱惑人心、驅策行屍等種種途經制造殺戮,催生更多的業力,由此孵化新的業源。”
“被業力糾纏的百姓相當於染上了瘟疫,我們將之喚為魔病,其人將性情大變,弑殺成狂,甚至生食同族血肉。”
方絕念聽聞此言,霎時倒抽一口冷氣,玉瀲心則只蹙了蹙眉,未發表見解。
闕清雲問他:“既稱之為病,可有醫治之法?”
“法子是有,但是……”
陳邱風點了點頭,但神態並不輕松,深吸一口氣後才道,“既為業力糾纏,則以驅邪之法救之,病情輕的,驅散業力後還能活命,可若叫邪祟吞噬了神魂……”
其人欲言又止,長嘆一聲:“生靈之氣耗損殆盡,肉軀魔變為行屍,就算祛除魔病,也難逃一死。”
最令人痛心的莫過於,沾染魔病再到徹底屍變,前後不過月余。
尋常百姓染病之後難以得到及時救治,最後都以屍變為結局,要麽殘害同族,要麽被同族殺死,且死後屍體若不焚毀,則會以行屍之態存在,繼續作惡。
從大璩各州突現業障,再到業源之珠凝結,天下局勢便急轉直下。
最初只是少數幾個人受到影響,初時神志不清,亂說胡話,或者情緒激躁,易怒多疑。
漸漸的,心中積壓的怨氣被業源蠱惑喚醒,便生歹念,從惡言惡語到拔刀殺人,最後理智盡失,淪為瘋癲邪魔。
除卻瘋魔之態,其肉身無病痛表現,醫者也查不出所以然來。
且此魔病初發之時,無人意識到它的嚴重性,僅作尋常的失心瘋來看,待到後來,魔病如瘟疫般迅速傳播,從一家一戶,到一村一鎮,直至遍布整個大璩。
等各宗各派的高手終於發現問題嚴峻,再扼制已來不及了。
業源已成規模,除了個別神光普照的聖潔之所,業氣已蔓延到人世間每個角落。
就算沒有染上魔病,但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足以影響心智的業力,被其激發歹惡之心。
遂天地間,戰爭四起,盜匪成群,人間在短短數年內,變作如今這番煉獄之景。
闕清雲三人聽罷,皆覺心頭沉重。
魔病攻心,業氣又由心而發,並不因其人是否修行而趨避。
反倒是修為越高之人,越能藏匿心中業氣,手掌權能之人卻無仁德善念,這天下之大勢,可想而知。
玉瀲心冷漠地勾起唇角,斜睨著眼前之人,哼笑道:“那你又為何被同宗之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陳邱風臉色發白,似乎不願回答。
宗內矛盾,在此種情形之下為旁人問起,很是令人痛心。
可在短暫沉默之後,他還是痛楚地嘆息一聲:“具體緣由,在下並不知曉,可若說在下與同宗長老有甚矛盾,只得一件事。”
陳邱風閉上眼,緩緩開口:“在下主張修行者入世,肩負救民之責,行萬裏路,驅妖除魔。”
“而宗中長老則認為,修行者不與凡人相類,此界生靈生死與否,皆為天規天劫,命數所致,若宗門之人插手,幹預凡人命數,則會引火燒身,最終萬劫不復。”
聽得此言,玉瀲心竟笑出聲來,嗤嘲道:“仙門中人果然慣會盤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地已至如此境況,他們竟還想著獨善其身。”
可不愧是十大仙宗,無災無厄之時,淩駕於凡人之上,享眾生膜拜與供奉,待得天劫降世,災難臨塵,他們便以修道者不涉塵俗為由避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