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弟子沒醉。”玄月心執拗地說, 一雙明亮的眼睛仍直愣愣地盯著夜輕雲,神態執著,非要從對方口中聽到確切的答復。

不論是接受, 還是拒絕, 她要明明白白的答案,絕不含糊。

夜輕雲放下杯盞,重復方才之言, 只字不改:“月心,你喝醉了。”

玄月心眉頭倏然擰起, 如何願依。

她面色不善朝前微微傾身, 將與夜輕雲的距離拉近,幾乎貼近對方臉頰,呼吸間可嗅聞師尊身上薄薄的梅香。

與這林間草木芬芳相應, 可蕩滌人心。

淺淡甘醇的酒香撲鼻而來, 夜輕雲眉心稍蹙,欲略略退避些許,卻被玄月心按住手腕,不允她逃。

“弟子自然知曉自己唐突冒犯,但這心意絕無半分作假, 如此,便也望師尊給予同等的赤誠,是與非,都親口說個明白。”

她灼灼凝望著夜輕雲, 一副視死如歸,絕不回頭的決絕模樣,冷靜地說道:“與其含糊不清地拉扯,弟子更願聽見師尊清清楚楚的拒絕, 如此方可徹底斷了弟子的心思。”

“弟子這般大逆不道,師尊大可將弟子攆下山去,將弟子趕得遠遠的,此生再也不復相見,雖眼下殘忍,卻長痛不如短痛,師尊以為如何?”

別人闡明心跡,都是勸說對方嘗試接受自己,可玄月心開口閉口,竟是叫夜輕雲莫要心軟,即便拒絕也莫要含糊委婉。

她看得明白,想得深遠,也知道以夜輕雲的地位,她們兩人的身份,前路晦暗,坎坷崎嶇,只她一廂情願,斷無可能。

夜輕雲眉頭越皺越緊,她與玄月心師徒一場,即便她不思情愛,她們也還有師徒情分,她如何能對玄月心說得出那決絕傷人的話語?

“月心……”檀口微張,欲出言再勸。

可她話未出口,那人卻惱羞成怒,竟倏然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試圖親吻她的嘴唇。

夜輕雲腦袋一偏,躲開玄月心突如其來的吻,那雙柔軟的唇瓣便擦過她的嘴角,印上她的臉頰。

腦中瞬間空白,身體先於意識有了行動。

夜輕雲用力推開玄月心,憤而起身,冷冷扔下一句:“你且絕了心思,此事莫要再提。”

言罷,拂袖而走,片刻不曾回頭。

亭中留下玄月心一人,直至那道白衣身影消失於樹影之後,她強撐的雙肩方癱軟下去,渾身脫力地倚著桌沿,沉默著,望向天邊月色。

這日之後,夜輕雲好長時間未聽人提起玄月心,她也刻意壓著愁思,不主動探問玄月心的近況,那倔強的徒兒自然也不樂意在她眼前亂晃。

她忙於處理宗務,調養身體,時間匆匆而逝,晃眼便過去了大半年。

但有一日,她從院前路過,聞到一絲異樣的藥香,而後便見一小童端著藥壺從旁邊的院子出來,將藥渣隨手倒入院前樹林中,端著空藥罐就要從她面前經過。

夜輕雲遂出言將之喚住。

那小童見是宗主大人當面,驚得一個趔趄,險些沒將藥罐抱穩。

他匆匆行至夜輕雲跟前,欲要俯身下拜,夜輕雲擺了擺手,阻止他的動作。

而後兀自拿過他手中藥壺,置於鼻間輕嗅,判斷這壺中之藥乃補氣養身之效,便問:“此藥給誰用的?”

那小童不敢不答:“回稟宗主,是大師姐。”

“月心?”夜輕雲皺起眉頭,臉色嚴肅,“她生病了?”

修仙之人,斷五谷,覓仙緣,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脫胎換骨,除非受了嚴重的內傷,否則輕易不會生病。

便是偶感風寒,也只需納氣修煉,蘊養身體,何須用藥養身?

童子自不明白為何大師姐身體抱恙,作為其師的宗主竟不知曉,可他不敢多問,只得據實以答。

“大師姐身子不好已有些時日了,聽其所言似是數月前下寒潭修煉,納了涼氣,故而抱恙,說是養些時日便好,但這藥已去了三副,弟子今日看著,大師姐的臉色似又差了許多。”

夜輕雲眉頭皺得更緊,又問了童子玄月心何時下的寒潭,具體用了些什麽藥,維持這般體虛之態已有多久。

那童子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一一答完,已是滿頭大汗。

好在夜輕雲沒有耽擱太久,問完關鍵便放他離去,童子行出數步,再回頭時,那白衣之人早已不見影蹤。

他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心下奇怪,卻也不敢久留,遂眼觀鼻,鼻觀心,抱著藥罐匆匆走開。

小樓屋中,玄月心半臥於榻,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輕衫,背後墊了個柔軟的枕頭,手裏則捧著本天玄劍訣,孜孜不倦地翻閱。

這本小冊子裏書寫的內容她早已倒背如流,所學劍勢也大都由此衍化而來,是天玄宗眾多高深功法中,最為基礎的書冊。

亦是夜輕雲教她練劍,給她看的第一本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