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戒法大師布上祭台, 立於國君身側。

隨即,便見炎溫瑜朝身側侍立之人招了招手, 小聲吩咐了幾句什麽,眾人又等了片刻,見一禁衛手中端著金色錦布遮蓋之物行來,向炎溫瑜躬身行禮之後,便當眾揭開布蓋。

那托盤上,竟是傳國玉璽。

戒法大師愣了愣,久久盯著托盤中的玉璽, 未發一言。

觀禮眾人也紛紛驚愕, 不解其意,連只等國君親自說明此舉的含義。

炎溫瑜坐於高台之上,面朝祭台之下一眾大璩權貴,高聲道:“如諸君所見, 朕雙腿有疾,膝下唯有一女,尚且年幼, 又體虛多病,實在不適合接替朕之皇位。”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台下觀禮之眾頓時議論紛紛。

難道所有人都猜錯了?

此次天祭, 並非為立嗣所開?

炎昌君掀了掀眉,眼神頗有幾分意味深長,聽得身後眾人竊竊私語, 他擡了擡手,示意手下心腹稍安勿躁。

“故而,今日借天祭之機, 朕有一事欲昭告天下。”

炎溫瑜閉上眼,深呼吸,而後又將胸腔滯阻的濁氣緩緩吐出,方接著上一句,“為黎民蒼生與社稷之福,朕願主動退位讓賢,請戒法大師代為把關,另選仁德之君為大璩之主!”

一石激起千層浪,炎溫瑜這句話,幾如一道驚雷落下,直將祭台下的眾人震得兩耳失聰。

主動讓賢,這般胸襟氣魄,乃是萬載以來,王朝歷代君王之中,第一人也。

戒法大師雙掌合十,嘆了一聲佛號。

炎溫瑜的決定,在他意料之中。

眾人都以為國君欲排萬難,強立帝女為嗣,但此行必定招致鎮北王的不滿,此人非是善茬,說不定早已收買了皇宮禁衛,在城外布好兵陣,當庭逼宮。

還有一個神出鬼沒,目的不詳的東冥氏在暗處窺伺。

炎溫瑜不傻,也足夠理智,心知即便戒法大師修為再高,亦是雙拳難敵四手,恐難止住即將掀起的亂世。

故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當眾宣布主動讓賢。

戒法大師的心頓時跌落谷底。

因為這祭台上發生的一切,正與無量神尊的指點一一相應。

他幽寂的雙眼掃過祭台四周,神識捕捉到宮中幾縷古怪的黑煙,方才還天高雲闊的碧空不知何時暗了下去,灰蒙蒙的雲層匯聚於皇庭上空,引人無端心沉。

台下觀禮之客一片惶然,很快氣氛便變得緊張起來,國君既打算退位讓賢,這繼位之人是何身份,便值得商榷。

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看向鎮北王炎昌君,此人乃國君親族,又位高權重,修為高深,實在最合適的人選。

眾目睽睽之下,炎昌君卻極沉得住氣,他權當看不見自四處投來的視線,手中把玩的黑玉核桃仍不疾不徐地盤旋著,似乎沒有要做出頭鳥的打算。

炎溫瑜把話說完,最後道:“便請諸位為大璩推選一位賢德之君!”

台下眾人私下小聲議論片刻,便見得炎昌君身後站起來一名氏族族長,拱手諫言:“鄙人拙見,陛下正直壯年,龍軀尚健,可納新妃,或許不必急於讓位。”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附和之聲,各州權貴與仙宗代表也不乏贊同點頭之人。

炎昌君仍是一派閑適之相,大有隔山觀海,不問朝政的意思。

但國君話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炎溫瑜沉聲駁斥:“朕心意已決,此項不作考慮。”

見其如此態度堅決,眾人便壯了膽子,開始有一兩個人提了各州皇室旁系親族之名姓,直到第三個人站起來,才點到鎮北王之名。

而炎昌君三個字一出口,頓時就像往祭台上壓了一座山,再沒有誰站起來提名。

台下雅雀無聲,但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局勢,倘使炎溫瑜真要讓權,最終這帝國權柄多半就是鎮北王的囊中之物。

戒法大師便在此時上前一步,向眾人道了聲佛號,方開口道:“既有三位提名,便以民意決天子。”

他一擺手,祭台上空憑空出現三顆色澤各異的菩提子,菩提子懸浮於空,外圍環繞一圈符火,形成三道小字,指代方才提名的三位權貴,正在風中起伏跳動。

“這三枚菩提子可收集願力,諸位心中屬意之君,承天命而生,其運將旺,便請各位決斷吧。”

戒法大師這一招舉重若輕,卻令在座之人紛紛心頭一跳,集萬民之願力,這招法可謂神乎其技。

只片刻,指代炎昌君的符火已然壯大數倍,完全蓋住了另外兩顆菩提的風頭。

民意擇君,炎昌君無疑是眾望所歸。

戒法大師看向炎溫瑜,後者則推著輪椅上前幾步,朝東側台下高聲道:“國舅為新君,乃民意所向,不知國舅可願接下這傳國玉璽,登基為王?”

直至此時,炎昌君才眯了眯眼,審視般瞧著台上之人,後緩緩起身,面朝台下眾人拱手行了一禮,而後行上祭台,伏地叩首,向國君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