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玉瀲心突然醒來, 亦或是從一開始就假意昏迷,一番表演毫無痕跡, 技巧嫻熟,連闕清雲都被誆騙了去。
東冥樂眼中笑意不減,見那師徒四目相對,竟輕笑出聲:“既然瀲心妹妹醒了,樂便不多打擾,祝二位相處愉快,告辭!”
言罷身子往後, 翻過畫舫圍欄倒向湖面, 幾個起落便隱於夜色之中。
闕清雲斜眸覷一眼她的背影,心裏便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她猜到東冥樂會來,同時,東冥樂也料到與她正面交鋒勝算不足, 故而略施小計,擺了她一道。
那小二盛給玉瀲心的酒水中,所給藥量不足以生效, 但卻能叫玉瀲心覺察。
因此,以玉瀲心之聰慧,幹脆順水推舟, 看看她的師尊和這東冥樂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這下好了, 闕清雲聰明反被聰明誤,東冥樂鞋底抹油跑得飛快,留下這一地爛攤子, 稍一細想,便覺頭皮發麻。
“瀲心……”她張了張嘴,語氣頗為無奈, “……你且聽為師解釋。”
“嗯?師尊要向弟子解釋什麽?”玉瀲心挑著一側眉毛,笑容格外燦爛,像盛開在四月的桃花,朵朵明艷,“解釋您為了和東冥樂單獨見面,竟任由弟子飲下摻了迷藥的酒水麽?”
闕清雲一個頭兩個大,事實勝於雄辯,她現在怎麽說都不合適,便是跳進這湘水之中,也洗不清了。
玉瀲心臉上笑容愈是璀璨,闕清雲愈覺自己腳下是方泥潭。
“是為師錯了,為師不該如此。”
比起尋找合理的借口搪塞,或許直面對方的憤怒才是最合理,也是唯一解決問題的途經。
這般坦誠地道歉倒是出乎玉瀲心的意料,她還以為,闕清雲今日能講出什麽大道理來修飾她的錯處,掩飾其內心的慌亂。
畢竟,如果不是她中途醒來,待東冥樂走了,闕清雲隨便找個理由糊弄她一下,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往後她也絕難想起,再以此為由借機刁難。
闕清雲以往在這方面的劣跡可是不少。
她在意的,是闕清雲的態度,是對方願不願意坦誠地放下驕傲,是不是以心高便端著架著。
錯了就是錯了,不過是事發突然權宜之計,她並非那麽小氣,斤斤計較的人,可若這麽一件小事,闕清雲也不願承認錯誤,以其位尊而避重就輕,才真傷人心。
好在闕清雲不僅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而且微低著頭,態度誠懇。
在其看不見的角度,玉瀲心嘴角翹得更高,不過很快那高揚的唇角便放了下來。
她執起手邊玉箸,探手輕刮闕清雲的鼻梁:“今日玩得盡興,這筆賬記下了,待會兒回去弟子自會向師尊討還。”
瞧這態度,當是不介懷了,但晚些時候,也不得不叫她使使性子,逞逞能。
闕清雲擡眸,與玉瀲心對視。
後者不避不讓,挑著眉看回來。
闕清雲遂微微一笑,應道:“依你便是。”
·
“為何留手?”
水面上飄來一道男人的聲音,甕聲甕氣,像籠罩在一團烏壓壓的黑布裏。
東冥樂一襲青衣,盤膝坐於畫舫船頭。
四周沒有掌燈,只其身側一盞微弱的燭火,將朦朧的身影映照在帷幔之上。
一黑影飄搖而來,隱於暗處,並不現其真身。
“護法何出此言?”東冥樂輕輕撥了撥古琴,語氣平靜。
昨日斷掉的那一根弦並未修補,露出空缺,其下一道淺淺的血印似昭示著她昨日的心境。
話音落下,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冷哼,“護法”毫不客氣地責難道:“湘山望月亭中,玉瀲心竟能破你分識,今日,你與她二人見面,情報竟被人掉包!”
“若只一次倒也罷了,尚能稱巧合敷衍過去,可你一而再,再而三辦事不利,可不像你以往行事之風!難不成……”厲斥之聲驟然拔高,“你對那玄月心的轉世,還有私情麽?!”
無形的氣浪卷過畫舫,將東冥樂身側的燭火吹滅了,波瀾擴散,水面下的魚兒受驚,撲騰著奔逃開去。
然而,座上之人面不改色,東冥樂輕撥琴弦,鋥鋥之聲縈環於耳,待其氣息平復,她方盈盈然一笑,高深莫測地揚了揚嘴角。
“護法大人此言差矣。”
黑暗中隱有拂袖之聲,顯出其內心躁怒,但東冥樂仍不緊不慢,拖了好一陣,才又說道:“且不說,東冥氏雖與天玄宗不睦,但那已是前塵舊歷,萬載已過,縱使今日尋到聖主轉世,又如何?”
“東冥氏此次出山,行動計劃中,可不包括擒拿玉瀲心這一項,只要與大計無關,樂與之如何周旋,不過是樂是私事,與東冥氏何幹?”
“再者,據樂所知,今日負責追蹤線人的探子可是出自護法本家,情報被人掉包,護法大人可也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