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可便是私怨再深, 既定的行程也未有半點耽擱。

師徒二人離開棲鸞宮後便徑直出了皇宮,朝位在璩陽北側青州, 千裏開外的引魂宗去。

一路疾行,闕清雲未再言語幹涉玉瀲心的任何行動。

反倒是玉瀲心,說走便走,說停便停,總要同師尊對著幹,好像不招惹闕清雲,她就渾身不對勁。

而闕清雲越是沉著冷靜, 越是不假以辭色, 她就越生氣。

像是走進一條死胡同,折騰來折騰去,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盡,卻討不到半點好, 還在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如此糾糾葛葛,言行反復,直至夜半三更, 她們才抵達青州。

遠處群山連綿無盡,闕清雲倚山望遠,眼神凝重, 距離引魂宗越近, 越有風雨欲來之感。

玉瀲心時常偷偷觀察身側人,見得其眸心細微變化的神情,也似覺察了氣氛沉郁, 遂短暫消停下來。

師徒二人行至引魂宗山門,守山弟子正偷懶打盹。

被迎面而來的氣息掃中,其中一名弟子睜眼, 見得山前突然出現一紅一白兩道人影,還以為自己眼花出現幻覺。

待牽起衣袖揉揉眼睛,那兩個女人竟還在原地,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大呼見了鬼了。

他身旁另一人聞聲也驚醒過來,驚駭之下打了個哆嗦,頭上發冠沒有束好,歪歪斜斜的,瞧著懶散得很。

玉瀲心蹙眉,引魂宗修魂識秘術,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當見得多了才對,這兩個小弟子竟如此大驚小怪,真是成不了氣候,上不得台面。

“聽瀾宗闕清雲來見,煩請閣下通報一聲。”闕清雲拱手,自報來路。

她們是來求人的,即便面前只是兩個守山童子,她也盡到禮數。

兩名弟子面面相覷,為難地說道:“夜半三更不待客,二位天明再來吧。”

“我二人確有要事需見雲宗主。”闕清雲堅持,復令玉瀲心取出骨笛,交由守山弟子,“你且著此物前去通報,倘若雲宗主仍謝絕相見,吾等則在此等到天明。”

闕清雲自報姓名,她身邊那名紅衣女子想必就是其愛徒玉瀲心。

仙宗同盟聚首大會上,闕清雲引九天雷劫劍斬群雄,已是盛名在外,玉瀲心將丹陽殿、雲羅宗兩大仙宗滅門之事也鬧得風風雨雨也人盡皆知。

兩個守山弟子雖覺為難,卻不敢將她們得罪,於是依言取走骨笛,叫闕清雲二人在山前稍候。

此去不足一炷香,那弟子趕回山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尚未立定便朝她們拱手相迎:“宗主請你們上山,二位且隨我來。”

雖得應允,可闕清雲的臉色並不輕松。

師徒二人並肩而行,及至道路盡頭,山頂上忽然傳來浩瀚無邊的威壓。

隨即一道灰衣人影現身於天地交接之處,截下她們的道,背手立著,朝那守山弟子擺了擺手:“你且下去罷。”

守山弟子面有疑惑之色,卻也不敢多問什麽,迅速告退離去了。

闕清雲眼神沉重,後撤一步,將玉瀲心護在身後。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被玉瀲心捕捉,眸心不由泛起細微波瀾,臉上也有復雜之色一閃而過。

山間吹起寒涼的冷風,卷著一片片枯黃的樹葉起落沉浮,玉瀲心二人立於坡道中途,那灰衣人則在石階頂端候著他們。

他身上氣息奇詭,與天地交融,距離稍遠,便難以發現。

數不清的青黑魂魄環繞在其身側,地面結出片片寒霜,玉瀲心雖覺察到危險的氣機,卻並不畏懼,雙方隔空對峙,許久,方聽得闕清雲道:“想必閣下便是引魂宗震魂門之靈嗣。”

來人揚眉,大方承認:“闕宗主好眼力,不錯,在下便是嶽無極。”

闕清雲又問:“不知閣下因何截道?我二人今日來尋雲宗主,乃是有要事相商。”

嶽無極玩世不恭地勾起唇角,攤開手搖頭道:“嶽某乃是奉命行事,還請二位莫怪。”

玉瀲心虛起眼來,眼神陰厲,冷嗤一聲:“奉何人之命?難不成,是道衍宗那老不死的渾天道尊?”

“哈哈哈哈哈!”嶽無極忽然揚聲笑了起來,“恕難奉告,不過,若玉姑娘非要這麽想,嶽某也無可奈何,不是麽?”

態度模棱兩可,辨不清真假。

玉瀲心率先上前一步,冷聲道:“既如此,便先殺你開路!”

嶽無極揚起唇角,眼神似笑非笑:“嶽某已久聞玉姑娘風采,也早想見識一番三大魂骸共宿一主,究竟有如何了不得的神威!”

話音落下,他腳下攢起一片霧蒙蒙的黑影,霧影聚散之間,瞧著嶽無極陰冷戲謔的視線,一股令闕清雲不安的預感陡然躥上心尖。

“瀲心,莫要沖動!”

闕清雲揚聲阻止,卻已遲了。

玉瀲心毫不遲疑地出手,身後同樣隱現兇獸煞影,饕餮的兇戾之氣籠罩整座山野,氣機交錯,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