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嬰兒?

見藤妖反應激烈, 闕清雲轉頭看向身後尚未探尋的山洞,目露猶疑警惕之色。

這荒山野嶺的, 怎會有嬰孩?

“瀲心。”她輕喚數步開外對她愛答不理的小徒弟,後者看穿她的想法,卻哼的一聲撇開臉去。

只這說話的片刻,山洞中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大,只見洞口藤蔓被一只稚嫩的小手撥開,一個看上去僅有半歲大的孩子從山洞中爬了出來。

這孩子行至山洞口,原還哭得厲害, 卻在看見被闕清雲擒在手中的藤妖時驀地止住哭聲, 口中發出嗚嗚呀呀斷斷續續的音節,朝藤妖伸出手來。

藤妖則目露驚惶之色,表現古怪至極。

玉瀲心眯了眯眼,大步朝山洞去, 抓起嬰孩的衣領,將其粗暴地拎在手中,朝藤妖一揚, 冷聲道:“說吧,怎麽回事。”

闕清雲亦垂下視線,等著它回答。

可後者卻緊閉著嘴保持緘默, 闕清雲見狀, 眸色清寒,遂抽劍出鞘,抵著嬰孩的胸口。

藤妖果然惶急失色, 大喝道:“別殺他!他不是妖!”

是不是妖,闕清雲當然認得出來,但藤妖表現實在太過奇怪, 況且,這孩子是從哪兒來的?與藤妖之間又是怎樣的關系?

此事處處透著古怪,闕清雲不得不防,即便她不會真的對一嬰孩下手,但口頭上卻說:“若你不交代實情,我們也不會留他性命!”

這藤妖似乎關心則亂,竟真被闕清雲這話嚇著了,連忙服軟:“我說。”

闕清雲扭頭與玉瀲心對視,後者亦成習慣,擡眸瞬間便與闕清雲視線相撞。

隨即玉瀲心臉色一寒,冷冷將臉轉開。

闕清雲微怔,遂嘆息地垂下眼瞼,再開口時語氣如常:“這孩子是怎麽回事?”

藤妖從方才開始便不錯眼地盯著玉瀲心手中的孩子,眼神極其復雜,片刻後,方回答道:“他是我的侄子。”

“侄子?”闕清雲和玉瀲心異口同聲,聽見對方的聲音,下意識轉頭去看,隨即又對上目光。

玉瀲心面色不虞,若是今日之前,她在闕清雲身邊長久以來養成的種種習慣尚能稱之為默契。

可今日之後,闕清雲那幾句話梗在她心口,這默契便成了一根魚刺,卡進喉嚨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嬰孩突然出現,藤妖心防已破,不再關心玉瀲心二人的糾葛,兀自往下說:

“我也並非生而為妖,不過是枉死不甘,積怨太深,遂盤踞於這深山之中,修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闕清雲連續兩次遭了玉瀲心的冷臉,便也不再自討沒趣。

聽罷藤妖這話,她眸心微沉,聲線疏冷:“你姓甚名誰,生前遭了何等冤屈?”

“冤屈……”藤妖重復這兩個字,忽而雙肩劇烈顫抖,發出呵呵哈哈地古怪笑聲。

闕清雲扣緊五指,目露警惕之色。

遂聽此妖道:“我本姓殷,乃鄔舟山東面隱世家族殷氏長女,因家中族親爭權奪財而枉死。”

“我那弟弟弟媳不滿我天賦出眾,在家中受寵,便設計謀害我,迫我飲下毒酒,殺我夫婿,我心有怨恨,機緣巧合之下轉生為妖,便去殷府偷走了他們的孩子!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這因由聽來著實引人唏噓,可闕清雲卻不為所動,冷然道:“你尋仇便罷,可拖上無辜孩童,又傷賢平鄉無數凡人性命,實在罪不可赦!”

“你們知道什麽?!”藤妖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面目猙獰地大聲喝斥,“這些所謂的凡人,收了殷玉風夫妻的好處,若不是他們謊稱村中有妖物出沒引我下山,我怎會落入殷玉風的圈套!”

這聲音裏怨恨幾乎凝成實質,藤妖滿身煞氣,驚得那小侄子又嗚嗚哇哇地哭起來。

聽見殷熙的哭聲,藤妖陡然驚醒,周身兇煞之氣散去多半。

她轉過目光,視線落在殷熙稚嫩的臉孔上,神態有片刻茫然,而後無力地說道:“我既已落在你們手裏,便自知脫身無望,可恨我大仇未報,還要任由這二人在鄔舟山逍遙!”

闕清雲眼神幽深,這一番話,不知她信了沒有。

玉瀲心聽得嬰孩哇哇哭聲,只覺心中愈發煩悶,遂隨手扯下一塊衣角,塞進嬰兒嘴裏不讓他哭。

藤妖立馬目露兇相,在闕清雲手中掙了掙,怒喝道:“你在做什麽?!”

玉瀲心毫無懼色地反瞪回去:“你再吼我就把他殺了,省得聒噪!”

藤妖額角暴起青筋,卻被玉瀲心這話噎得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鄔舟山殷氏。”闕清雲喃喃自語,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這藤妖之力,是從何而來?”

藤妖受了玉瀲心的氣,聞言撇開視線,頓了半息才回答:

“我殷氏本就以煉化靈植靈氣作為修煉的法門,遂殷氏之人對山間草木天然親近,我化作怨靈於鄔舟山中藏身,神識恢復之時便已俯身於一藤株之上,自成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