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一日清晨的朝陽灑落窗欞,陽光照亮的空間浮動著零星的塵埃。屋子裏很安靜,只偶爾從窗外傳來一兩聲清脆悅耳的鳥鳴。

玉瀲心醒來,纖長睫羽蝶翼似的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

她支起身,睡眼惺忪地瞧了眼院內小樹的影子,估摸辰時已經過半。

難得一夜安枕,睡醒起來筋骨通泰。正準備下床穿衣,掀開被子時忽的動作一頓,覺察些許異樣。

被褥沾了些古怪的味道,像每回毒發之後,她清醒時在自己身上聞見的汗液未幹的氣味。

這不由令她回想起昨日深夜,好像半夢半醒時分,魔毒又發作了一次。

而且……她似乎見到了師尊。

但褻衣褻褲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肌膚也沒有歡.愛的痕跡殘留。

她皺起眉,四下嗅了嗅,除了從窗外透進來的,幹凈清新的草木芬芳,房間裏並沒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就算昨夜真的發生了點什麽,過去這麽久,屬於闕清雲的淡雅馨香也早散幹凈了。

縱使她的記憶和五感都告訴她,昨夜她日思夜慕的人的確來過,可種種跡象又都在否定她的判斷,讓她不確定那一幕幕的,是否真是春夢一場醉心神,鏡花水月了無痕。

玉瀲心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思量不出結果,卻想起了昨日闕清雲對她說的那句話。

——若你還認為師這個師父,就到玉清居來。

·

玉瀲心居住的廂房距離玉清居其實不遠,但這一路行來,踟躕無定,硬是耗去小半個時辰,才來到玉清居門庭之外。

今日日光晴好,天空澄澈無雲,視野十分清朗。

站在玉清居外的小山坡上,可見不遠處的二層樓閣東南角,一襲白衣的闕清雲正坐在窗邊看書。

清風拂起她的鬢發,糾纏兩縷遮擋了書上的字跡,她便自然而然擡手,用小指將這青絲挑開,別到耳後。

這遠遠一觀,只覺那人舉止悄然入畫,忽有一只玉白色的鳥兒掠過矮窗,撲騰翅膀的聲響驚動了窗旁的姑娘,闕清雲驀地擡眼,冥冥中似有牽引,竟看向玉瀲心藏身的地方。

飛鳥騰雲而去,遠處矮山沐浴在陽光下,入目所見,郁郁蔥蔥。

她臉上仍沒什麽表情,眼神卻不似以往疏冷,沉默地瞧著緩坡上幾棵錯落零散的小青松,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一條纖柔的玉臂從她肩後探出,轉瞬搶走她手中的書冊,玉瀲心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便也隨之響起:“師尊竟然也會走神?”

她隨手翻閱闕清雲先前看的這本劍經,似笑非笑地問道,“那小樹林裏,有什麽?”

闕清雲不答,視線仍凝望窗外,不搭理玉瀲心。

玉瀲心眼神幽邃,將劍經扔回桌上,從旁側靠近,左手搭著椅背,右手撐著桌面,不厭其煩地詢問:“師尊今日為何未去觀山樓?”

闕清雲這才淡淡掃了她一眼,卻還是不說話。

“師尊方才,可是在尋弟子?”玉瀲心像只招搖的黃鸝鳥,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天不怕地不怕地繞著闕清雲團團轉,拋出一個又一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好像之前的矛盾與恩怨都不復存在。

“師尊讓弟子來玉清居,卻又不搭理弟子。”她勾了勾唇角,說得委屈,可面上卻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甚至膽大包天,伸出手去撥弄闕清雲的鬢發。

適逢窗外灌進一陣風,闕清雲耳側的青絲又被吹起。

玉瀲心的指尖尚未觸碰她的耳廓,她忽的反掌拍開玉瀲心的手,冷下聲道:“你想幹什麽?”

蔥白的指尖懸在半空,玉瀲心眸心稍暗,臉上卻笑意不減,答非所問:“弟子昨夜夢見了師尊,師尊可不止摸了弟子的耳朵,現在反過來讓弟子摸一下,不行嗎?”

“不行。”闕清雲面色無波,聲音清冷地回答,“你做的夢,與為師有甚幹系?”

玉瀲心不惱,又湊近了些,壓低聲問:“師尊不讓弟子親近,是怕弟子心生歹念,還是……”她故意拖長音,笑吟吟地問道,“擔心弟子發現端倪?”

闕清雲斜眸瞧著她,忽的笑了:“為師擔心你發現什麽?”

兩人隔著數尺之遙對視,彼此臉上都看不出破綻。

玉瀲心深陷進那雙疏冷的眼眸裏,短暫的沉凝之後,她揚眉一笑:“沒什麽。”

旖旎的清風掀動起伏的裙擺,她從闕清雲身側稍稍退開,姿態從容地俯首跪地:“弟子以為師尊教誨極是,特此向師尊告罪,還望師尊不計前嫌,允弟子繼續隨侍左右。”

闕清雲未立即回答,她任由玉瀲心跪伏於地,疏冷的眼神中藏著難以辨析的幽邃。

玉瀲心的態度轉變太快,不得不惹人生疑。

片刻後,闕清雲點了點頭:“你有心改邪歸正自是難能可貴,但為師仍有一句話要告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