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最大劫數

倘若青君真和她爭奪法體,阮慈能有幾分勝算?

若是比拼見識閱歷,過往種種經歷,還有那神念厚度、識憶廣度,便是給阮慈一千萬年,也根本無有可能勝過從亙古合道至今的青君。阮慈早已預料到,神念將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青君記憶之中,縱使藏著無窮財寶,也並非她可以碰觸,她看得多了,便猶如自身經歷得多了,倘若這些都成為她的經歷,那麽她和青君便將歸為一人。當你記得的全是他人的回憶時,你便也成為了那人!

然則若不行險,又哪有勝機,當阮慈向前迎去,卻不見柳寄子現身阻止時,便知道冥冥中自己仍有一線勝機,只看是否能把握得住,否則柳寄子早已出聲提示,她牙關一咬,血性大發,將青君靈體納入懷中,刹那間只覺識海大震,內景天地之中,刹那間仿佛灌入了無邊波濤,就猶如以一湖迎接無窮深淵一般,幾乎是刹那間便被湮沒翻覆,識海中靈識甚至外溢往玉池之中,將那原本祥和一片的內景天地攪得天翻地覆,四處昏黃,便連道基高台都被逐漸湮沒,若非元嬰已經立於登天長梯的末端,距離玉池相當遙遠,只怕連元嬰化身都要被淹在水底了。

即便暫且無有被溺斃之憂,但這靈識浪濤不斷滿溢上漲,上下包抄夾逼,整座內景天地被完全湮沒也只是時間問題,阮慈幾乎是憑借本能動用起功法,用己身道韻轉化消磨靈識,化為拓寬玉池的力量,但神念大部分卻依舊承受急劇沖擊,無窮無盡的記憶畫面刹那間湧入識海,生動得仿佛就是她自身經歷,令她的自我界限不斷承受沖擊,時而有畫面飄過眼前,而阮慈竟不能肯定這到底是她自身的經歷,還是青君的感悟回憶。

道祖以自身道韻為錨,倘若她修持的是生之大道,此時已不會再有任何抵抗之力,好在太初道韻和青君這生之道韻格格不入,阮慈還可從道韻中分辨敵我,凡是青君識憶,不論多麽引人入勝,蘊含了多少道祖隱秘,大道至理,她都置之不理,絕不沉浸,道心之中,澄凈無塵,只將自己那短短千年的道途回憶,打磨得越發澄澈,更有一絲若有若無,仿佛被重重空間阻隔,卻又不能被完全隔斷的因果聯系,貫穿在來路去途之中,熠熠生輝,助她明心見性,這因果線幾乎和她道途所有因果都有聯系,畢竟此人又是師尊,又是道侶,己身道途也因阮慈擇定,他們常常神念交融,彼此之間並無遮攔猜疑,在這承受神念攻勢最要緊的關頭,有此憑借,真不知省力多少。只要和這因果無關,便被她摒棄煉化,再是動人,阮慈也不屑一顧!

靈識垂落,浪濤上漲,內景天地即便在不斷拓寬,也抵不住這灌注的速度,脹滿欲裂,給靈識又帶來極致痛苦,好在阮慈入道之時,便忍受了常人壓根無法承受的痛苦,每每突破之時,從無一帆風順,縱然突破以後,往往並無大礙,但所承受那五花八門的苦楚,卻不會有絲毫減輕。她早慣了這極致苦痛,根本無法動搖心志,此時心中一塵不染,也不知時日遞嬗,便仿佛一個嬰兒在沸水桶中靜坐一般,便是下一刻就要被煮得皮肉分離,此時依然無有雜念,只在徐徐往桶中滴落冷水。

揚湯止沸,其無益也,滴水卻可以穿石,神念之中,不知略過多少道祖剪影,又傳來多少聲意味深長的嘆息,多少周天分崩離析,多少真靈重獲生機,多少張面孔或喜或嗔,阮慈只一念不起,太初道韻流轉,所有想要侵入真靈的識憶因果,都被歸返太初,反而更增道韻之厚,她那元嬰在此重壓之下,亦是在不斷長大,從生人大小,也不知過了幾千幾百年,在如此永不停歇的閉關煉化之下,逐漸化為山嶽一般大小,道韻暫且不說,被歸化為太初的因果、氣運,亦是不知牽連了多少周天。

這因果只要被煉化一分,便代表青君損失了在某一周天內的伏筆,哪怕是過去積累,也是失去了從現在跨越時間,回到從前加以利用的可能。如琳姬身上便系有水祖因果,倘若這因果被阮慈煉化,那麽水祖無法憑依她降臨瑯嬛周天,也就無法開得山門,雖然琳姬仍存,也不會有任何改易,但卻永遠失去了這般可能。水祖只能設法再系因果,但便要重新付出氣運代價,凡是道祖,無不是遍撒因果,將可能性遍布宇宙各地。如今阮慈煉化的,便是青君殘留在過去的種種可能,即便這只是青華萬物天的殘余,這青君殘影也只是其一小部分虛影,但道祖積攢,豈容輕視,這鬥法仿佛持續了無窮無盡的時間,阮慈心中,亦是多次泛起了無數疲倦、退縮、妥協等負面念頭,這便是閉關過久,心魔暗生,道心染塵的前兆。

倘若平時,修士大可設些化身在外遊歷玩耍,撫平心魔,這也是諸多洞天元嬰可以長久坐關的原因,但此時阮慈哪還有余力現出化身,只能憑借自身性格中那執拗狂傲的一面,將這些心魔一一殺滅,只誓要熬到油盡燈枯,也要以阮慈身份凋亡。但她此念一生,識海中又浮現種種幻象,仿佛自身道韻真在刹那間便將告罄,將要覆滅在這靈識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