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何僮抉擇

各宗門齊聚南株洲,爭奪東華劍,七百年前那般盛事,阮慈可說是其中主角,但直至今日回頭看時,才知道主角也未必能夠了解那一局的方方面面。便說玄魄門,這數千年來被燕山逼迫得東躲西藏,似乎大有頹勢,有失魔門盛宗風采,但能在謝燕還之後第一個找到阮慈,又豈是真正頹唐?果然七百年後,燕山勢力大損,更成功將道統流傳在外,阮慈此時再看玄魄門,便覺得此宗心思深沉,或許連瞿曇越也只是被掌道大老爺特意培育出的應劫之子而已,其人本身對自己的命運有沒有自覺,又是作何看待,卻又不好說了。

她如今已有東華劍護身,外出行走時,便不必再和從前一般遮遮掩掩,天地間能奈何得了她的人物已是極為有限,便是乍然遇險,也可憑借九霄同心佩喚來王真人助拳。阮慈也才剛閉關三百年,便欲外出遊歷一番,也算是調劑心情,只是此次天錄無法相陪,秦鳳羽、阮容等親友,也都忙於己身修行,阮容一向在宗門潛修,幾乎沒有外功,如今阮慈正式出關,她便急於出門立功,掌門分派她去往上清下院之間巡遊,清掃下院四周因這動蕩局勢而誕生的妖魔,她此行注定是要四處奔波,也不知何時才能回返,卻是和阮慈遊歷洲陸的閑情不合。

若是以往,大家都要出門,阮慈便先陪著阮容同行一段時間,豈不也是美哉?但她如今經歷這許多風波,已是轉了念頭,自從她入道以來,凡是與她親近之人,總是命途多舛,且先不說四大令主,便是蘇景行,和她兩次同行,兩次都是險死還生,再看何僮,不死不活三百多年,就是阮容自己,做阮慈替身,也不知經歷過多少險境。因此她心中實在也不敢和阮容走得太近,只隨緣而行,不再勉強相陪。

秦鳳羽這三百年來,除卻積累外功換取資源,也是多次短暫閉關,她走了一趟阿育王境,所得自然也十分豐厚,修行進益很快,如今正將外事交割完畢,欲要閉關修持數百年,一解修行之惑。至於遲芃芃、齊月嬰等,不是在山門之外,便是回山閉關之中,這也是金丹境內大多修士的常態。

到得金丹境中,一味堆疊法力,已對境界提升沒有太大幫助,中央洲陸靈炁充沛,金丹修士內景天地之中,已有了金丹所化的大日、明月,映射外間靈炁,無時無刻不在修持法力,修士心力一來是參悟大道,開始試著理解道韻,向功法所修持的幾條大道靠攏,二來便是為晉升元嬰所要面臨的關隘做準備,三來也要盡量開闊見識,行走洲陸,增加鬥法之能,更是尋找一些機緣,試著增加一絲結嬰的幾率。

——要知道,從煉氣晉升築基,只要資源足夠,若無意外都能做到,但從築基晉升金丹,便已不是那樣十拿九穩,而金丹晉升元嬰,便是萬事俱備,也有極大可能失敗,至於從元嬰晉升洞天,便是百中無一,而洞天晉升道祖,一般情況下只能說是絕無可能,若沒有那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的功夫,又有道祖在背後支持,洞天是絕無可能合道成功的。也是因此,修士修為越高,對外在機緣的索求也就越發強烈,這種種索求、布局,又形成了大量變化,攪動氣運流轉,以供諸多修士爭奪。

直到此時拔劍之後,阮慈方才有些眼界,可以試著理解天下間那奧妙無比的多重棋局,也意識到自己該著手培養些許後進,只是她命硬如此,卻又不敢收徒,隱隱也不欲收徒,便只好將眼神落在何僮身上。又思量起紫虛天其余後進——如秦鳳羽一般,和她氣運相連的師侄,倒是多多益善,倘若王真人願意收些師弟師妹,阮慈也是樂見其成。

修為到了元嬰,若不是性情特別冷僻,便是閉關也可分出化身在外行走,呂黃寧近百年都在閉關,但也有一化身在外代表紫虛天打理門下諸事,這一日阮慈正要去和他閑談時,洞府旁室之中,忽有一股魔氣翻滾,她微微一喜,身形當即顯化而去,立在門前,笑道,“何僮,醒來!”

小小靜室之中,正有一股魔氣在中心翻卷不定,四處窺視,似乎正要找個出口逃去,聽到‘何僮’兩字,黑氣陡然一震,逐漸化為一名沉穩青年,正是何僮昔日之形,向阮慈拜下行禮,口稱‘主君’,禮畢茫然四顧,又伸出手仔細打量,似是對這軀殼陌生已極,阮慈將他細看了幾眼,也不由點頭道,“果然你是有些造化,原本你只是築基六層罷?如今卻已是築基九層,還真是洞天有望。”

何僮體內變化,尚不止此,他那道基後三層黑漆漆的,好似一座魔棺,印堂上也是黑氣直冒,氣質較以往邪異了許多。時不時流露茫然痛苦之色,顯然是是神念難以負擔新增識憶,聽聞阮慈說話,只是訥訥應和,大失往日那沉穩風範,阮慈也不惱怒,只道,“你新近才剛馴服了阿育王境傳承,心中難免雜亂無章,再加上數百年來不死不活,魂體距離體只有一步,如今也難免有些靈肉不合。我這裏有一篇功法,你且仔細參詳,可要勤加修煉,否則若那傳承中有阿育王殘魂潛伏,說不得便要被他奪舍了去,到那時你便不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