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神劍出鞘

數載時光,對東華劍來說不過是一個彈指,劍內那輝煌燦爛的天地之中,太初道韻和生之道韻依舊兩相對峙,各以無量之數,在天地中大肆遊動,將此方天地點染的恍若仙境一般夢幻離奇,直到阮慈現身的那一刻,所有變化重又歸一,迷蒙空間中,所有生之道韻匯聚在一道身影之內,阮慈在那新生平面上落定的同時,青君亦是回眸微微一笑,道,“只才隔了多久,你便又來了。”

阮慈並沒有閑談心情,此時她心中充滿迷亂、恐懼、憂傷、憤怒,諸般雜念紛至沓來,這些所有念頭,令她心中翻滾如海,又像是熬著苦澀的毒汁,這一切痛苦,都仿佛在燒灼著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但卻又有另一個她,神念清明,無思無慮,只順應著本能,將所有情緒匯成武器,裹挾道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令身後無邊道韻,向青君猛地撲去。

青君一聲長笑,輕輕巧巧一個轉身,避過當頭巨浪,紅唇微動,正要說些譏刺話語,但身後驚濤又起,卻是出乎她意料,連忙使出身法,在空中縱躍騰挪,首次失去主動,阮慈在海浪之中步步進逼,黑發飄揚,白衣如雪,輕聲道,“我已明白了,青君,在此處,情感才是真正的武器。”

“體會到的情感越多,可供運使的手段也就越多,求生、求勝、求自在、求逍遙,求超脫,萬物萬靈,共有此念,你有,我也有。但上一次我沒有懂,我是人,我的情志,天生便比你更加豐富,更加分明。”

“人有同類,物傷其類。”

她身軀之後,不知何時,道韻匯聚成絲,凝成一柄寶劍,正是東華劍模樣,但流轉氣息卻又截然不同。那海浪依舊奔騰洶湧,追獵青君殘余,這追捕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盡頭,盡管阮慈占盡了優勢,但青君也始終把握著那一絲生機,大可等到阮慈氣勢衰竭之時,再圖反擊。

阮慈往前再踏出一步。“人有故鄉,故土難離。”

“人有親友,牽腸掛肚。”

“人有憾恨哀愁,人有求而不得,人有貪心不足。”

一柄柄長劍在身後凝練,她又想到法華令主隕落之前那一幕,那滿是殘缺的面孔綻出的一絲笑意,哽咽道,“人有不堪重負,人有種種醜惡也有種種豪邁氣魄,婉轉心腸,這一切,全是先天靈寶無從領悟之處。”

她注視著青君那完美無瑕的面孔,輕聲說道,“你連妒忌都未有,又如何還有其余呢?”

“道韻相當,只看心志。情感在此處便是最大的力量,你手無寸鐵,如何能和我抗衡?任何一個人修,都能勝過青君,可你卻都生不出一絲不甘。”

不知何時,道韻大海已是停歇下來,青君回轉身軀,穩穩立在虛空之中,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阮慈,阮慈輕聲說道,“你所做一切,不過是垂死掙紮,你注定勝不過我的。”

她眼角發熱,一滴淚緩緩落下,“既然明知結果,又為何要反抗呢?”

身後那無數情志心念、憾恨歡欣所化利劍,往前飛射而去,陸續穿過青君身體,將那獨立於無窮虛空之中的素衣身影,射得千瘡百孔,不斷有生之道韻所化光華流逝,又被利劍捕捉煉化,這無窮虛空本身都隨之猛地輕震起來,似有一股極大變化正要發生,阮慈立於道韻大海之中,任憑身後浪濤吞吐著生之道韻,將這劍內所有道韻逐一捕捉煉化,轉化為太初道韻,將此方空間逐漸填滿。仰面望著青君,輕聲問道,“既有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青君滿面漠然,仿佛從前所有輕言淺笑,不過是它‘擬人’的一種表現,這無情無思的漠然,才是它的真實。才是它以劍身渡過這無窮歲月的沉澱。它垂眸凝視阮慈,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所有渴望,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渴望力量,青君就像是一面鏡子,眼神中映出的全是阮慈強烈的欲望和悔恨。若是她早日經歷,早日悟明……

但,早日經歷,又是誰要離她而去呢?又該由誰來承擔這犧牲呢?她是人,並非先天靈寶,沒有生而知之,愛恨情仇,只能逐一領略,總要有人在她生命中求之不得,總要有人在她身邊灑然離去,觸動心扉。天命既然擇定了四大令主和她一起到此,他們便也知道了自己的角色,明白了自己的結局。

而阮慈,便再是不願,也只能背負起這般沉重的心意,在那足夠的時間裏,盡情地體會著生命中轟轟烈烈的時刻,品味著他人道途和鮮血換來的痛苦與失落,將其轉化為心中奔湧的念頭,內景天地中不斷滋長的道韻,對這些幾乎是注定失去的友朋,她能做的,也只有記住。

“生命是何等燦爛而又殘忍的詛咒。”

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被道韻大海往前簇擁著來到青君面前,伸手輕撫那破碎嬌顏,“青君,你就真的這麽想要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