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無聲眼毒

從翼雲北望渡口駛出不久,鳳阜河河道再是一寬,玉舟行於其上,便猶如一片落葉浮在池塘之中,在這條河中,金丹期妖獸也是家常便飯,艙內懸掛的寶圖甚至一度發黑,顯示出元嬰級數的威壓,玉舟便有金丹修士坐鎮,也是小心翼翼,時停時走,凡是哪處有妖物爭鬥的跡象,便遠遠避開。即使如此,若不是有那些貪圖口腹之欲的河妖綴在船後,怕也有數次要被卷入水妖征戰之中。

“每一回行舟至此,河面都是如此熱鬧麽?”

甲板上,阮慈不由好奇地問起船工,“今次是有築基修士的血肉喂了一群保鏢,平日裏走船,不至於便能死這麽多客人吧?”

“仙子真是說笑了。”

這船工乃是煉氣後期修為,看著已有年紀,談吐亦是練達,“平日裏舟中嚴禁客人相鬥,若有違逆,當即便丟下船去,而且一船最多也就是百多個客人,對河中妖物來說,舟中禁制紮口,百多名築基修士便是都吃盡了,也彌補不了破解禁制的消耗。這買賣並不上算,因此平日裏兩廂也是自走自路,實在是這兩年間客人太多,載不過來,如今這一船一千多個修士,許多規矩這才有變。若仙子之後要往南面辦事,只管再來我們這裏坐船,倒是甚至還可賞一賞兩岸的秀美風光哩。”

如今船行在江心,往兩邊望去都是茫茫河水,岸邊景色已是含糊,阮慈聞言也是笑道,“好,若是有緣,一定要再來領略一番——不過這河裏平時就是如此熱鬧的麽?我們開了不過半日,已至少遇到了三起金丹妖獸之間的沖突。”

要知道妖獸捕獵,便如同修士相鬥,修為越高,便越是曠日持久,金丹妖獸通常更是互相劃分領地,輕易王不見王,若是這鳳阜河上紛爭如此,修士渡船無論如何也不該開得這般頻繁才是。那船工聽了便是笑道,“非是如此,仙子有所不知,往年這河中要平靜許多,只是從十年前開始,鳳阜河中升騰陰氣越來越重,日出時化生出的妖物也就越來越多。剛開始多是化生煉氣妖物,待到兩三年前開始,築基妖物也有化生出的,三個月前,便有金丹妖物從天而降。這些妖物要在鳳阜河中占下地盤,自然要和地頭蛇血鬥一番了。”

這地頭蛇一說,意存雙關,他不由呵呵一笑,自覺很是風趣,又賣弄道,“小人曾聽仙師說起,這金丹妖物化生,也就意味著恒澤天快現世了。應當便是在這半年之間!”

阮慈卻是不由想起綠玉明堂化生出的九嬰蛇怪,也是暗暗點頭,心道,“怪不得這條河雖然不再湍急,但依舊叫鳳阜河,我之前還以為那是兩條河連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混用了一個名字。如今看來,雖然地貌不同,但地理還是相通的。在別處就沒有這蒸騰陰氣,想來少不得也和那頭先天鳳凰有些關聯。”

她在甲板上又溜達了幾圈,這才飛回艙中去尋瞿曇越說話,問道,“那幾個人走了麽?”

瞿曇越道,“已被我打發走了——瞧你,這麽不耐,倒不如當時就殺了他們省事。”

阮慈道,“這還不是你惹來的麻煩?”

瞿曇越便在她額前鑿一下,以示薄懲——他雖然只有築基修為,但到底是元嬰化身,見識手段都非同凡響,在自己這座小樓,也不知布置了什麽手段,反正船行這兩日,各處都陸續有修士受傷甚至隕落,鬥法波動不時傳來,甚至還有修士飛到船外去打,一個也沒有回來,但這處小樓就一直無人前來挑釁,便如同那被冰封了的樓宇一般,似乎被所有人遺忘。

放鶴堂弟子所在的小樓,是被冰封了起來,別人無可奈何。但他們所居的這一座是因為運氣好麽?只要稍微有些江湖經驗,怕都不會這般天真,其余幾位同樓度過第一日之後,便難免互相結識打探,想要找出那幕後高人,也好攀談交結,在恒澤天內也許能互為奧援。阮慈便是感應到他們聚集過來,不耐應酬,這才躲了出去。

“唉,我現在知道高手為什麽多數都很傲氣了。”她嘆了口氣,在瞿曇越身邊托腮坐下,“在黃首山裏,我看遲師姐也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其實我平時是很和氣的,但交了朋友,有了三分情面,在險境中互相照拂了幾次,便礙於情面,不得不攜他們同行,很多時候其實反而是拖累,更容易招來怨懟,分寸的拿捏卻不是那麽簡單的。”

她還是凡人的時候,曾見到柳寄子那高高在上的樣子,當時心中便很是反感,只覺得自己若有了修為,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待人和氣一些。如今才知道有時候高手拒人於千裏之外,並非都是性格惡劣。

瞿曇越笑道,“是啊,你長大了——有時候,朋友要和相配的論交,並非是勢利眼。聽你說起黃首山裏的事,其實那孟師姐的死,你和遲姑娘也是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