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為劍仆

阮慈得劍已經三年多了,前半年是最受苦的,劍意穿身,觀想圖被撕碎了多少次,就好像是死了多少次,現在回頭看,阮慈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熬過來的。但觀想圖成形之後,日子便好過多了,東華劍長短變化都如她的意,輕重也極合手,只是怎麽都拔不出來,王盼盼說大概是她沒有修得法力在身,這局該怎麽破,得等她拜入師門後,由那些盛宗高手仔細參詳。

雖拔不出劍,但她卻不由留意上了各路劍法,在壇城,所有凡間武學都是大路貨,到手極易,阮慈也不覺得有什麽珍稀的,什麽劍法她都是一看就會,一練便得了,這些凡人的東西,壇城諸人也不留意,她學得再快也都當是個樂子,商行眾人待她不錯,見她開始拿的是木劍,幾個夥計和煉器師一商議,從鑄法器的下腳料中隨意為她打了一柄劍,還說,待她出了壇城,這柄劍夠她護身用了,甚至可以作為凡間武學世家的傳家寶劍。

阮慈自然是不願拜進太白劍宗的,但也不便拂了李夥計的好意,尋思了一番,提劍出來,抱拳道,“近日習練了一套貫日劍法,劍譜在此,請仙師指教。”

這《貫日劍法》在凡間頗有名氣,以凡人武者的眼界,選擇這套劍法已極用心,不過其實阮慈下值後大多時間還是要習練觀想圖,逐漸加深和東華劍的聯系。這套劍法,只翻看了幾次秘籍而已,還沒有練過,她此時提劍舞將出來,就算十分認真,也難免還有些疏漏。李夥計大聲叫好,魯仙師撚須微笑,他身後一男一女兩名弟子卻都不以為然,女弟子道,“師叔,山下人的劍法都是這樣的麽。”

阮慈劍勢未完,聞聲收了劍,有一絲窘迫,魯仙師笑道,“罷了,你小小年紀,有心上進,也是不易,這塊烏金拿去吧,讓掌櫃的給你打一柄劍。將來離開壇城,也有個傍身之物。”

這便是婉拒了,不過給了一塊烏金,行事也算大方,魯仙師不愧是仙宗在外行走貿易的人物,處處都透著妥帖。阮慈抱拳謝過,老掌櫃也迎了出來,魯仙師自然和他上樓去談生意。李夥計和阮慈也不好就走,都留在店裏幫襯著。

“哎,你過來。”

便是仙人,也一樣要算賬、要講價錢,那兩個弟子在樓上氣悶了,各自出來走動,女弟子熱心地叫阮慈過來,指點她道,“你剛才練的那套劍法不對,我看出了十三個紕漏,你可要聽?若聽,我便一一說出來。”

她臉兒圓圓,很是可愛,剛才說話村了阮慈也不覺得歉疚,這會兒教她也只是興之所至,阮慈不料自己剛才演還演出續集來了,只得過來抱了抱拳,笑道,“請仙子教誨。”

這兩個弟子應當都要在築基期內——若是煉氣期的修士,阮慈自然生出感應,這感應是什麽她也說不清楚,真要說的話……是一種對方不是對手的感覺,或者更有甚者,是一種可以擊殺的感覺。

她本性其實並不嗜殺,甚至常被王盼盼罵軟弱,看到稍微可愛些的妖獸就下不了手,所以阮慈對這感應也有些別扭,只是籍此確定兩個弟子至少都是築基期,想來魯仙師既然是茂宗長老,金丹期修為也是有的。不過他一副老於世故的樣子,這兩個弟子卻都是一臉的青澀,男弟子長元還好些,冷面不言,站在回廊上,抱手看著天井出神。女弟子雙成卻是被稱一句‘仙子’都臉紅起來,搖手道,“別叫仙子了,那都是叫師姐們的,嗯……你便叫我雙成前輩罷。”

她背著手,努力做出老氣橫秋的樣子,阮慈心中暗笑,宋國國勢動蕩,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九歲、十歲就要出來做工,高門大戶的貴女也自有心事,童稚之趣,幾乎不存,哪和這雙成一樣,修到築基期,至少幾十歲了,還和十幾歲似的。

她抱拳說了聲,“雙成前輩”,雙成很是得意,負手老氣橫秋地道,“你練劍多久了?十年?十二年?瞧得出來,基本功是很紮實的,馬步沒有少紮吧?只是你終究是少了幾分心思,只知道練劍招有什麽用?劍是要使的,招數之間的過度圓轉都沒有了,你那是在跳劍舞呢,把一個個招式亮出來就罷了?”

說到劍,她的青澀全沒了,神采飛揚,猶如談到自己最歡喜的事物一般,隨手取下板壁上張掛的一柄劍,笑道,“你來和我對打,別怕,我一絲法力不出,你瞧你能刺中我麽?”

阮慈練劍已久,夥計們都是知道的,不過買賣人和氣,非是好勇鬥狠之徒,她自個兒耍幾式花拳繡腿,也沒人和她對拆,阮慈聞言不禁躊躇不前,雙成急道,“你別怕呀,我真不傷你——你別瞧我小,我都已經築基了!”

阮慈道,“刀劍無眼……”

“無妨,”那長元不知何時從二樓回廊翻身而下,如同踩在台階上一般,自空中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他本就生得異常俊美,此時禦氣而行,意態更是瀟灑,走到一半,便負手踏虛而立,沉聲道,“有我看著,不會有事,你只管出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