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仙寄語

前有元嬰期的死人劉寅,後有修為不明,但應該不高於元嬰的活人柳寄子,阮慈可謂是腹背受敵,要說這兩人誰更難以應付,應當還是劉寅,畢竟他已經死了,這白霧留影,可能只是內景天地的幻象。但阮慈審時度勢,還是沒有前行,留在原地望著柳寄子,心中想道,以他的修為,要暗中擒住我其實不難,但他並沒有出手,可見另有打算,若是他往前走得太快了,我再跑不遲。

她猜得不錯,柳寄子確實沒有對她動手的意思,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下來指著雲霧道,“雲空門有一門神通是不傳之秘,到底叫什麽,外人無由得知,但確有神效,傳說雲空門得傳此術的修士,可以擬造一片虛空,將自己所思所想觀想於其中,久而久之,虛空起霧生雲,機緣到時,霧中的思緒將會化現世間,憑依在法器之上,一如實在。你瞧,劉前輩雖然身故,但內景天地中的這片雲彩,像不像這門神通?”

那白霧劉寅對他怒目而視,雲霧金丹滴溜溜地繞著丹田直轉,但卻沒有再度飛出,阮慈道,“你來了,他便不敢動手了。”

“不錯,他感應到我的法力,知道不是對手——其實,這終究只是內景天地的幻象,只知畏懼我的氣勢,卻不知道,你也並非他能附身奪舍的對象,我有法力護身,你有青劍鎮壓,不至於被他奪占識海。不過,劉前輩遺留的這一縷執念若是撲入你的識海,終究會給你帶來一點麻煩。”

柳寄子鼓起腮幫子,往前吹去,一口氣出猶如大風刮過,白霧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只有點點雲氣,猶自在少年劉寅的位置縈繞,柳寄子嘆道,“劉前輩,修士只修這一世,看開點,一點執念,放下也罷。”

白雲搖曳,那劉寅的幻影終是不再執著於阮慈,轉身走向內景洞天深處,所過之處樹濤淒淒、冰泉幽咽,阮慈和柳寄子目送他消散在林間深處,柳寄子道,“我送你出去,免得你再遇到什麽怪事。”

阮家滅門,不管有多少前因,柳寄子是仙門中直接下令的那個人,這總是錯不了的,阮慈對他極是提防痛恨,但王盼盼逃走了,她也拔不出東華劍,柳寄子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是他給面子,就是飛起一劍將她殺了,阮慈也無法反抗什麽,只得從命。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阮慈心中又好奇起來,終是忍不住問道,“若那執念撲到我身子裏來,以後,我就是他了嗎?”

“不至於,”柳寄子對她很耐心,其實他剛才已說過一次,但重復解釋也殊無不耐之色,“你已能勾連東華劍,因此才引動執念感應,東華劍自然會庇護你,不過,他的執念在你體內纏綿,若無良師出手,你修行時會雜念叢生,有很多幻象。如果你再往前走,見到他破丹成嬰的情景,那麽將來成嬰時會有極可怕的知見障,困難重重,會不會隕落於天劫之下也不好說。”

阮慈問道,“你也不敢看他成嬰的樣子,所以才喝住了我們是麽——其實,你早已發現了我們罷?”

柳寄子笑而不語,阮慈自言自語道,“嗯,看來你也沒有成嬰。”

“小可不才,修道七百年,堪堪金丹中期。”柳寄子並不生氣,從袖口取出一柄竹扇,搖扇笑道,“我知道阮姑娘修道三百年的時候,定然要比現在的我強上許多的。”

等他搖起扇子來,阮慈才發覺四周似乎又有雲氣聚起,柳寄子搖頭嘆道,“既然是執念,又哪有這麽容易消散,待我們走出去之後,這裏真要封起來了,只等雲空門來人再處置罷。”

“你便是為了辦這件事來的嗎?”阮慈頓了頓,又問道,“你說修道人只修一世,是什麽意思?平常人有許多世麽?修道人只有一世是為什麽?”

“你比你那個姐姐還喜歡問這問那。”柳寄子似是被她問得頭疼,笑道,“只是她都問在點子上,你卻絲毫也不問些要緊的事。你怎麽不問我,現在有多少人找你?你怎麽不問我接下來你該怎麽辦?”

他提到阮容,阮慈心中不禁一痛,她強忍著怒火,若無其事地道,“現在有多少人在找我?大概所有人都在找我吧,我該怎麽辦,問了你,你會告訴我麽?”

柳寄子點頭嘆道,“果然是東華劍種,資質的確非凡,你年紀雖幼,卻也比周嶴強得多了。”

兩人邊走邊說,此時密林已然到了盡頭,阮慈隱隱有種感覺,若不是柳寄子陪在她身邊,這條路只怕不易走完。

當她雙足踏上熟悉的石地時,阮慈大松了一口氣,眼前光禿禿的石山雖然無聊,但卻要比剛才那鳥語花香的密林更讓她安心。

柳寄子回過身去,倒過扇柄,在空中書寫了幾個符文,那密林一陣扭曲,阮慈揉了揉眼睛,眼前便只余一片亂石。柳寄子說道,“我將這片地方暫時用幻術遮掩起來,也免得許多人前來尋寶,壞了劉前輩的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