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宮

“陛下,您要的甜酒來了。”

鐘闌迅速將紙條揉成一團壓在掌心,利落回頭:“放在那兒吧。”

午膳時,鐘闌“不小心”打翻了濃稠的鱔魚羹,將自己的衣衫和半個小腿弄臟,以此推脫說要洗澡。趁此機會,他讓那張薄而小的宣紙化在熱水中毀屍滅跡。

聞姚聲音從房間外傳來。

“陛下,我偶爾有事不陪您吃一頓午膳,您就又找了借口拖延了?”

鐘闌一下子將自己沉入浴盆,只露出被熱氣熏紅的眼睛,長發散在水面,與花瓣糾纏:“你別進來。朕立刻洗完出去。”

輕笑隨著步伐走近。聞姚關上門,將外套掛在衣架上:“不急。”

“朕急!”鐘闌縮成一團,企圖將自己的肌膚從聞姚的視線下逃離,“你別進來!”

“我本來是想來與陛下說,今日已經替您處理了一半奏折,因此中午多了半個時辰午休。”聞姚立在較遠處,“算了,陛下也不想聽。”

“……”鐘闌在水下吐出一串泡泡,被威脅成功了。

聞姚腰上裹著浴巾,坐到浴盆旁的木階梯上。好看的雙手伸入熱水,穿過鐘闌的胳膊下,將他抱起來。鐘闌尷尬地背對他。聞姚的手從脖頸到胳膊,賣力地搓弄、按摩起來。

肩頸肌肉明顯比前些日子更僵硬,聞姚眼光微閃,手上的動作更加細致,很快將頸背的肌肉按得嫩紅,連鐘闌都忍不住舒服地長嘆氣。

“這幾日,你坐在軟墊上處理政務吧。”聞姚在他耳邊輕聲說,“累了就讓太監給你敲敲胳膊。”

鐘闌忽然清醒。聞姚柔情起來,他竟覺得有些陌生。他幹巴巴地回應:“好。”

聞姚繼續認真地為他按摩肩背。鐘闌的身材勻稱得優秀,纖細而有力的肌肉附在骨骼上,在皮膚下薄且流暢。皮肉在熱氣中通紅,如妖果鮮艷欲滴。

“聞姚,那個……”

“嗯?”

鐘闌的臉側也漲紅了,忽然一把握住聞姚的手,虛弱無力地將那只手放到一邊:“腿就不用了。”

聞姚微微一愣,眼神落到水下某處,恍然驚醒,意味深長地湊到他耳邊:“我來幫陛下處理一下吧。”

鐘闌的臉紅得幾乎發紫,沒有說話,閉著眼睛默認按摩工的努力。

這一個澡泡了整個中午,鐘闌回到屋內時臉上紅暈未消,大概是熱水泡太久了,犯困。

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發現日頭已經有些西偏了。吳庸在床邊輕聲叫他,說再不醒來就處理不完了。

今天,那套折磨人的裝置已經不見了。鐘闌舒舒服服地坐在軟墊靠椅裏:“今天聞姚怎麽轉了性子?”

吳庸:“今晨您落枕了,頭歪了半天不舒服。殿下本來在檢閱軍隊,聽到消息立刻丟下手上的事情沖回來了。他剛回宮時的臉色可怕極了,剛回來的時候就將那椅子丟了。幸好您沒事。”

“不過是落枕罷了。”

吳庸:“幸好只是落枕。要是您哪兒有大病痛,或者不見了,殿下可怎麽了得?”

話語全被鐘闌咽了回去。他腦海中浮現出之前那張紙條,抿緊了嘴,不再說什麽了。吳庸替他搬來以大疊奏折,磨好墨、鋪好紙。

鐘闌拄著毛筆,良久,眼神斜瞥:“朕今日身體不舒服。既然如此,今日的政務……”

“殿下說了,一切照常,”吳庸標準微笑,“如果晚上回來時奏折沒批完,那就再定做一套裝置。”

鐘闌:“……”

禽獸!

-

十月十七日很快到了。

鐘闌很平靜,他如今的處境若能逃出宮,自然也不需要與任何人談判。對方既然與他約了花宴樓,自然也會幫他逃出去。

最初的察覺是前一日中午的藥。

鐘闌端起藥碗,還未飲下第一口就察覺了氣味不對。他讓吳庸過來,問他藥是否換過了。

吳庸以為他又是要找理由不喝,連忙:“這藥絕對沒錯。三位不同宮裏調來的宮人一起盯著煎熬的,絕不可能少一味,您別費心思了,您絕對找不到機會調換藥材的!”

鐘闌:“……”

我倒也沒想調換。

不過這也讓他心下一動,乖乖喝下了這碗氣味明顯更淡的藥水。果不其然,下午藥力就逐漸消退了,夜晚時手腳的力氣也恢復成了一般人水平。

這幾日聞姚見鐘闌黑眼圈越來越深,晚上不來打擾他,讓他一個人睡。醜時剛過,鐘闌撐起身子。窗外有不合時宜的布谷鳥叫,明月仍懸於魚肚白的天空,似水撒入房間。

門開了,門外的侍衛全都倒下了,一灰袍人走入房間。之前剩下的那些灰袍人一直不聲不響,住在宮裏,宮人們也都抱著敬畏之心,這也讓他們更容易得手。

鐘闌換上灰袍人的袍子,乖乖跟著他們一路潛行,悄然出了宮。馬車在早晨出攤的吆喝中穿過街道,停在花宴樓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