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姻親(第2/3頁)

鐘闌回頭,發現聞姚正扶著門框,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舊的,仔細看卻能發現已經洗得有些褪色了。身型雖已似大人,肩膀卻略有少年的單薄感,挺得直而硬。

聞姚的眼光閃爍,罕見地回避鐘闌的目光:“謝陛下寬恕與賞賜。”

這無疑是一種疏離的拒絕。

鐘闌的目光從他頭上的木簪子掃視到腳上的麻布鞋,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任務有多艱難。

真男主聞姚,在自己後宮裏過了三年沒人疼的小可憐生活,而自己一直為欺負他的人提供保護。

怪不得當日被汙蔑為兇手時,他甚至沒期待辯解。這三年早已凍涼了他的心,讓他根本沒指望自己能被公正對待。

“……”

鐘闌喉嚨底下翻過無數話語,最後全被咽了下去。

入夜,鐘闌回到升雲殿,獨坐在案前,神情恍惚,嘴裏不停自言自語。

“他是和原著一樣,記恨上我了嗎?”

“那我這三年到底在做什麽?”

鐘闌莫名聯想到多年之前自己沒有卷入無限流、還是個學生時,開學前一天暑假作業被親戚家的熊孩子撕碎了沖廁所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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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鐘闌猛然睜開雙眼,一腳踢開錦被,近乎驚恐地起身。

夜裏,他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眼前卻全是自己到死都不得休息的樣子。

他夢到自己頭發斑白、滿手皺紋、立於皇城之巔,口裏還念叨著:“朕終於過完了忙碌充實且有意義的一生。”

嚇得夢中的他手腳冰涼,竟然主動醒了。

守夜的小太監在門外問:“陛下,您沒事吧?”

鐘闌怔怔地看向窗外。初月半明半昧,枝頭空無一物,冷風卷雜著呼嘯聲。

“陪朕走走吧。”

鐘闌披著一件不算厚實的外衣,在步廊上漫步,忽地,兩旁掛著的紅絳刺眼地闖入眼簾,像極了夢中城樓上的裝飾。

“怎麽突然掛紅絳了?”

小太監撐著宮燈走在身旁:“陛下,今日臘月初一,按例要辦紅燈宴,您登基後下令一切從簡,於是宮人們就單掛了紅絳。”

“……”鐘闌抿直了唇,轉頭看向別處。

忽地,腳步停下。

“那是什麽?”

禦花園後湖的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一點零星的火光在冰面角落上閃爍,隱秘而幽微,完美地隱藏在半明半昧的夕陽和枯草間。

小太監看顏色,立刻說:“我立刻去滅了。宮中哪個不長眼的竟然點明火。”

“等等!”

鐘闌的目光像是被黏在那一點火光上,不顧四周,大步沿著結了霜的小徑走到湖邊。

這是一盞蠟燭還未滅的紅燈。

如果湖面沒有結冰,它就能沿著湖聯通的水渠在宮裏漂流,繞宮城一圈,最後被排水網攔下來。或許在這個隱秘的角落,它一整個冬天都不會被發現,待春日冰融雪化,將延續冬日未竟的夢想。

“呀,哪家的紅燈會往水裏放啊。咱這北方地界,都找不到一條沒冰的河。”小太監嘖嘖道,“倒是南方,似乎他們的紅燈宴是繞著水的。”

鐘闌心思微動:“你知道南穹的紅燈宴有什麽習俗嗎?”

小太監歪頭一想:“南穹有兩種紅燈,一種紅燈是對豐收的祈願,人們與辛國一樣掛紅絳、換紅燈罩;第二種卻是未婚少年少女用紅油紙折的燈。他們在燈上寫上情語,讓其隨水而去,相傳若燈飄過新上人門前,對方會收到心願,如有意便會在一月半後的元宵節時在燈主人的門前放一盞紅燈回應。”

剛說完,他就捂住嘴。

這宮裏南穹來的,可不就那位了嗎?

“朕知道這只紅燈的主人了。”鐘闌緊皺的眉頭忽地散了開,噙著笑意撿起這只紅燈,吹滅了裏面的蠟燭,“少年懷春,正常。”

他忽然想起,先前聞姚想要逃命還帶著的那支木簪子,心下便肯定了。

既然原著裏沒有身份調換,沒有刺殺,那麽如今的聞姚多一個憑空出現的暗戀對象也正常。

鐘闌仔細檢查了這只燈,只看到一行很規整的小字。

“若夢,不敢醒。”

他有些遺憾,並看不出少年懷春的對象。

半炷香後,鐘闌坐在偏殿前廳。有趣且微妙的是,這個點了,聞姚也沒睡。

宮人全都退到門外,對面只坐著一個背脊挺得筆直的少年。

“陛下這個點來,說要與臣做一筆交易。臣卻想不出半點可被陛下所求的東西。”

“你會有的。”

聞姚的表情不經意一滯,擡眼,將鐘闌捧杯、垂眼吹散茶霧的樣子收入眼底。

鐘闌放下茶杯,笑眼盈盈:“你有心上人了?”

聞姚猛然起身。

鐘闌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語氣卻更溫和了:“是辛國宮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