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戀慕萌生(三合一)

時間的概念從意識中剝離,虹膜中的光景像是被無限拉長放慢,切割成了一幀幀的圖畫。

沒有淒厲的哀叫,沒有猩紅的鮮血,從指尖開始崩塌風化的飛灰漸漸逸散,如螢火叢舞,卷著夕暉中漂浮的光塵,竟是陡然而生一股詭譎的美感。

生命之火燃盡時,綻放的那最後一秒的光華。如此奪目,如此綺麗。

“阿音——”

誰的心臟漏了一拍,溫暖的陽光融不了血液裏的寒冰,那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髓逆流,由內而外將他凍結。

等禪院惠回過神來時,他發覺自己正緊緊摟抱著意識渙散的白發少女,阿音躺在他的臂膀間,皮膚仍舊在碎裂為浮塵,鬼王已逝,太陽會平等地收割所有惡鬼的性命。

“阿音、阿音……”黑發青年的呼喚無法傳遞到阿音的意識內海,禪院的唇抿得發白,他伸出手,想要撫摸阿音的面頰,然而只是這麽一個微小的動作,卻讓阿音身體崩裂的速度陡然加快,刹那間大量塵屑四散飄遠。

禪院惠不敢再動了。

他的眼底深處,第一次浮現了不知所措的迷茫。

阿音會死嗎?

咒術師的身份,早已讓他習慣了生死別離,他本以為對生命的消逝已然麻木,也很難再為一個生命而哀悼,不舍甚至於……動情。

可他抱著阿音的手,卻是冰冷的,像是落入了冰窖裏,凍極了,幾乎失去知覺,本能性地發顫。

為什麽會感到疼痛呢。

又是誰,在無聲地悲鳴,心臟上被剜了一個血淋淋的空洞,灌入了呼嘯的冷風。

禪院惠從未有過地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心底的那個聲音在訴說著——

留下來。

不要死去,不要離開,不要再拋下我一個人……

他舍不得。

禪院惠空著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甲嵌入了手心裏,用力到滲出了血絲,而他扶著阿音的那只手卻輕柔至極,如同對待易碎的精美瓷娃娃,小心翼翼的,連一絲力道都不敢加大。

他即將失去什麽,意識到這一點,他平日嚴謹敏銳的大腦忽然轉不動了,所有的信息、音調、色彩離他遠去,茫然的空白一片,他不願再去思考下一步,哪怕答案呼之欲出……

他會失去阿音。

鬼王已死,接受了他的血液的惡鬼們又如何會幸免於難?

換言之。是他和五條……殺了阿音。

鬼少女的身體崩散還在持續,而禪院目光幾乎渙散了,焦距無處落點,巨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咽喉,讓從來矜持優雅的他第一次失態,而他卻顧不上那麽多了。

“阿音……”

他垂下頭,緊緊扣住阿音無力的手指,與她額頭相抵,眼底的哀傷仿佛能凝成水珠滴落下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阿音,告訴我,怎麽把你留下來?”

“咒縛除盡了嗎,要封印嗎,還是說要全身換血……”他近乎語無倫次,“沒關系,只要你能活下來,我什麽都可以……”

痛苦從細微的一點慢慢擴大,失去意識的鬼少女無法回應他的話。

這時,禪院惠感覺到身後有別的氣息在靠近。

想也不想的,他擡手擲出一道術法,凝練的咒力重重打在刀刃鋒面上,鏗鏘的金屬撞擊聲嗡鳴,刃鋒擦出細碎零星的火花,深藍頭發的夜鬥神眉間緊蹙,他想走上前,卻被人擋住了腳步。

此時的禪院惠渾身的氣息都是危險的,充滿了攻擊性,即使是五條在靠近,他仍然結下術印,疾速的罡風揚起了那人雪白的長發,又被無下限術式化解,就在禪院惠手勢變換的前一刻,五條的嗓音響起。

“禪院閣下,你冷靜一點。”

摁住了黑發青年的肩頭,五條對上他的目光,聲音低沉:“我知道你很難受,但現在不是耽誤的時候,阿音還沒有死,要想救下她,不是沒有辦法。”

黑發青年回首望來的眼神藏了太多激烈的情緒,像是燒灼的火焰,又好似極地埋藏的玄冰,當平日裏寡淡無波的男人開始動情,那會是幾百幾千倍的感情反噬,甚至能讓理智的弦都崩斷一寸。

“什麽辦法?”

他緊盯著白發青年,執拗到偏激地問著:“要怎麽救她?”

五條忽然喉中幹澀,他閉了閉眼,強行按下自己也不太冷靜的情緒,接著說道:“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把阿音帶走,這裏不安全。”

“總之,請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阿音死的。”

如果阿音在這裏死去,那他和禪院閣下不就像笑話一樣了嗎?和殺人犯又有什麽區別。

五條不再保留實力,他利用“蒼”大範圍地坍縮空間,拽著自己的兩個同伴,從無限城的戰場瞬移到了一處僻靜的幽林,當他們突然出現時,驚起了一行鳥雀,樹葉沙沙作響。

白發的鬼少女雙目緊閉,被禪院小心地平放在草地上,她原先白皙的皮膚愈發蒼白透明,看上去隨時會徹底消散,連屍骨都無法留下,離開這個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