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其實,她只需崆峒派放出她“殞命”的消息就足夠了。

白蘋香回歸,在她的調度下,崆峒派如今顯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這件事對白蘋香而言不過是件不費吹灰之力的小事。

白蘋香一口答應下來,等白蘋香走後,金羨魚卻一晚上沒睡。

她坐在欄杆上,晃悠著兩條腿,遙望天際那一輪明月,忽然想到了鳳城寒,不由忐忑地抿緊了唇。

其實他們會不會來,她心裏也沒底,尤其是鳳城寒。

她想到鳳城寒,心裏竟然有點兒傷心和悵然,胸口悶悶地,微微刺痛,不是很強烈,是一種溫淡的痛楚。

當然不可能是由愛情引起,硬要說,倒像是一個與自己十分要好的同伴和自己決裂了的痛楚。

那天她離開合虛山的時候,鳳城寒沒來送行,說實話她不是不失落的。但總歸是她先騙身騙心,對不起他在先。

鳳城寒這樣的人,既下定決心保持距離,便絕不會越界。

他像一捧雪,看著溫溫淡淡,走近了,沁涼微寒。他能化作春水,亦能凝作堅冰,兼具一股脆弱性,與百折不撓的堅固。

三日後,“金羨魚安放在崆峒的魂燈已滅,無故殞命”的消息即刻傳遍了大仙洲。

“這算什麽?生死不明的師父剛回來,轉頭就死了徒弟?”

酒肆裏,修士們就金羨魚的死訊熱切交流道。

實際上,無需崆峒派費什麽功夫推波助瀾,金羨魚她前腳在太微大典上拔得頭籌,身上兼具天下第一美人的噱頭,這個噱頭足可使流言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據說那天,看守魂燈的崆峒弟子,突然心裏一跳,感到一陣不妙,走到魂燈塔裏才驚覺,金羨魚的魂燈滅了!”

酒肆裏喝酒的人笑那個人說話繪聲繪色,像是自己親眼所見。

“這師徒二人難道就是所謂的紅顏薄命?”

“問題是,金羨魚的死究竟是誰幹的。”

“我聽說前幾天有人看到金羨魚與陰陽星君同行……”

眾人交換了個吃驚的表情。

“難道是陰陽星君所為?這不是沒可能……”

“她與陰陽星君本為結發夫妻,卻和洞真仙君一脈不清不楚,太微大典上,身邊不知圍了多少個男人。陰陽星君成了個綠頭王八,殺她泄憤,倒也是人之常——”

話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閃電猛然刺到!

那人欲破口大罵,定睛一看,卻驚覺這不是一道黑色的閃電,而是一道黑色的刀光,風雷走火,快不及眼。

他被這道悍狠的刀光嚇得失去了言語,黑色的閃電緊貼著他脖頸飛過,刀氣將他身後的桌子轟然一聲,震作齏粉。

紛紛揚揚的木屑間,站著個以黑色鬥篷裹身的少年,面色白嫩得像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少爺,眉眼殊麗得又像個姑娘,鴿血紅的眼底泛著層淡淡的戾氣與陰翳。

那少年示威般地投下一瞥,旋即面無表情地拉攏鬥篷,往外走去。

阿巴哈緊隨其後,急道:“蒼狼,你冷靜一點!!”

“你相信?”衛寒宵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

阿巴哈一愣,卻不敢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衛寒宵靜靜地望著他,眼睫微微一動,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擰緊了,險些掉下淚來。

他不相信。

這叫他如何相信!

他在三清宮外足足等了半個月,後來阿巴哈找到他,叫他不要任性,勸他回小仙州主持大局。

他回到小仙州也不忘時刻關注著她的消息,卻等來她殞命的傳言。

衛寒宵眼眶微紅,眼裏隱約可見淚光,但咬緊了牙不願意漏出半點兒來,似乎一遇到金羨魚,他就變得格外情緒化。

從小仙州到大仙洲的這一路,他聽到無數傳言,傳得越來越真切。衛寒宵不知道自己是靠什麽支撐他走到崆峒附近的。

他面色蒼白,神情木然,他的身與魂,上半身與下半身似乎已經分離了。唯一活著的就只剩下那兩條腿。

“我得去崆峒看看。”衛寒宵強調說,“我得親眼去看看。”

他拉緊鬥篷,將自己裹得緊緊的,一路往山上走去。

臨到山門前,衛寒宵突然走不動了,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都被放空。

他怔怔地,迷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那一片縞素映入他眼底。

在他眼底開始旋轉。

衛寒宵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在反復質問。

金羨魚當真死了嗎?

無邊無盡的悔意,如一張巨手攥緊了他的心臟,他張張嘴,忽然發覺自己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還沒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過錯,他還沒認認真真地告訴她,他對她的心意。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衛寒宵自言自語地說,忽地攥緊刀柄,大踏步地往山門內走去。

阿巴哈覺察出不妙來:“蒼狼!”

衛寒宵冷冷地說:“還沒找到她屍身,這樣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