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頁)

尤其這還是個低科技的,重視子嗣的封建社會。

接下來的事,更加操蛋。

不論古今,長輩們抱孩子的心情一樣強烈。她那位不怎麽管事的婆婆,可能誤會了什麽,動了給玉龍瑤納妾的心思。

對方家世清白,沾親帶故。由親戚長輩領著來做客。席上十分體面,沒有人提過“納妾”這兩個字,這是中—國人(哪怕在這個異世界)獨有的心照不宣。

玉龍瑤並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拒絕。

金羨魚不記得這頓飯她是怎麽吃下去的。

她喝多了酒,蹲在樹下,胃裏很難受,思維卻比翻湧的胃袋更加混亂。

玉龍瑤找到了她,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

她說:“你不能那樣。”

她語無倫次,淚水奔湧而出,“你不能那樣做。”

玉龍瑤溫和地叫著她的名字,“小魚兒,小魚兒。”

他托住她,撫摸著她戰栗的身軀,若有所思道,“你在害怕嗎?”

玉龍瑤當然沒有納妾。

但過了幾日,他帶來了一把半月剪作為禮物,她茫然地握在手裏,冰冷的銀質觸感令她渾身發冷。

她將半月剪連同那些奇珍異寶一同封存在了抽屜裏,再也沒拿出來過。

如果忘情水真的是玉龍瑤幹的,也無怪乎玉龍瑤這麽“自信”,以為她還喜歡著他,皆因為她之前表現得實在太戀愛腦了。

回憶過往,她都有種恨不得去找時光機的沖動。

她在走神。

玉龍瑤伸出皙白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金羨魚的眉心。

“你在走神。”他平鋪直敘地,淡淡地說。

金羨魚:“抱歉。”

玉龍瑤看了她一眼,看著手上的畫,繼續道:“此處用色太臟。”

“勾綽縱掣,理無妄下*,你這處用筆太過隨心所欲。”

“你這一幅畫,正如大家婢學夫人。”玉龍瑤黝黑的眼珠靜靜地平視著她,嗓音淡淡,語速卻很快,且越來越快,像是一串連珠炮。

三言兩語間,將她這一幅畫痛批得一無是處。

“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無非如此。你眼下還沒這等功力何必強求自己學這些技法?”

“我不知道你這幾天都在學些什麽,還是說心思根本沒放在作畫上。”

說到這兒,玉龍瑤將手上的畫擱下,緩步走出了房門。

他雙袖擺動,白色的袖口如鶴翅一般,霜翎如刀收攏在翼下,交織成一片不分敵我的刀光劍影,綿延成一道蕭蕭肅肅的荻蘆雪色。

正在這時,五奇鬼忽然現出了身形。

“鳳城寒如今在哪裏?”玉龍瑤冷不丁地問。

他一直在留意衛寒宵和鳳城寒的動向。自謝扶危眾目睽睽之下帶走金羨魚之後,各宗門驚詫歸驚詫,半日之後卻也接連離開了,沒有人知道謝扶危帶著金羨魚去了哪裏。

一目先生道:“正在十二洞天,他不知道謝扶危的動向,這幾日一直在設法打探。”

玉龍瑤低下頭,白嫩的臉上若有所悟,說:“我知道了。”

說完,他擡起頭,心平氣和地一揮袖,一道符文金光霎時沒入一目先生的身軀,轟然一聲,四分五裂。

破碎的屍塊跌碎在他腳下。

玉龍瑤的目光平靜地迎上了其余四鬼。

這個文秀鎮靜的年輕人神情淡淡。

首腦已死,其余死鬼驚恐欲逃。可玉龍瑤沒有給他們任何逃跑的機會。

擊碎了一目先生的那道金光,自屍塊中鉆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頭擊碎了第一只鬼的頭骨,又自後腦鉆出,擊碎了第二只鬼的胸骨!

第三只鬼轉身欲逃,反被符箓金光纏繞,撕碎了四肢。

輪到第四只,卻是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了,被符箓金光一刀梟首。

頭顱在地上骨碌碌滾動了兩圈,不動了。

正如他此前不理解為何人人都對“我愛你”三個字著了迷。

它不具備任何保證,沒有任何效應,只是一句空談。

他終於冷靜下來,紊亂的呼吸微定,揩去了手上淋漓的鮮血,擦去了發絲間黏連的碎肉。

頭一次,他平靜地審視自己的生活。

這也是他第一次發現,他的生活是由金羨魚粉飾過的廢墟。

他討厭,或者說痛惡,“我愛你”三個字。

他痛惡的對象竟然只是三個字。

這簡直就是個荒誕不經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