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龍瑤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正坐在桌前畫畫的金羨魚,她的坐姿向來就不是很標準,怎麽舒服怎麽來,但神情認真。

一筆一劃,勾勒得很細致。

玉龍瑤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像是拿著問題劇本的演員,微微一笑,盡職盡責地走上前道:“小魚兒。”

金羨魚沒有吭聲,她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玉龍瑤想了想“劇本”,輕聲道:“你還在畫畫?”

“……”

少女終於擡起了頭,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眼裏先是驚訝,接著是被打擾的煩躁,不悅。

玉龍瑤袖中的指尖動了動,明明沒有飛蟲,他卻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他清楚地看到,那雙眼裏唯獨沒有疑惑和陌生。

在玉龍瑤面前演戲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喝了忘情水之後,她腦子裏光速過了一遍各大影視劇狗血劇情,力圖待會兒讓自己顯得自然一點。

金羨魚心跳如擂,使勁渾身解數飆出了十二分的演技,但緊跟著她就發現了個奇怪的事實。

玉龍瑤朝她笑了笑,神情視若尋常。並沒有因為她還認得他表現出什麽異樣的情緒。

……等等,她茫然了。

難道是她估算錯誤了嗎?這杯忘情水不是玉龍瑤給她下的?他不是想讀档和她重新開始??

玉龍瑤雙袖一擺,如往常一般走上前來,問道,“你在畫什麽?”

她茫然地讓出來給他看。

於是那副山水畫就暴露在了玉龍瑤面前。

平心而論,在玉龍瑤的指導下,她的畫技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

飚著演技,金羨魚若無其事地旁側敲擊:“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出府了嗎。”

玉龍瑤道:“我在路上遇見了謝仙君,與他說了幾句話。”

“謝仙君”這個三個字在她如今的人設眼裏,還不足以能一秒想到謝扶危。

“謝仙君是誰?”或許是太緊張,金羨魚眼前有點兒發黑。

玉龍瑤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謝仙君是誰?”

他看上去比她更困惑,這個時候,她已經不知道是她在演,還是玉龍瑤在演了。

這一刻,是兩個演員的巔峰對決。

玉龍瑤一邊說著,一邊擡手摸了摸她的後頸。

指腹若有若無般地從她脖頸上的命門滑過,像是下一秒就能捏碎她的喉骨,擊穿她的大椎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金羨魚自然無比地低下頭,繼續畫畫,“我沒有印象,是你的朋友?”

玉龍瑤沒有說話,屋裏安靜地只能聽到筆尖擦過紙面的婆娑微響。

金羨魚緊張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嗓音這才淡淡響起:“算是吧。”

下一秒,金羨魚手上的筆沒了。

畫也沒了。

“……”

她以一個“你又發什麽瘋”的表情錯愕地看著他。

玉龍瑤抽走了她的紙筆,專注地看著她的畫作,緩緩道:

“凡畫山水,鋪舒為宏圖而無余,消縮為小景而不少,你這副畫,遠觀則顯擁擠,這一處近景又顯空曠。”

“……”

還有閑情逸致指導她畫畫,難道說玉龍瑤給她下忘情水,是篤定她會忘記謝扶危嗎?

不,不對。

她對玉龍瑤好歹也有些了解,這人就是個極端自負,自我主義者。

他一直篤定她還喜歡著他。

他甚至都不記得她屋裏還有一把半月剪。

沒錯,這把半月剪,也是玉龍瑤給她的,他常搜集各種奇珍異寶,奇巧玩具,玻璃珠子和各種廢棄垃圾。

半月剪這種東西當然不是地裏的韭菜,割了一茬還長一茬,它足夠珍貴。

當時玉龍瑤把這東西給她的時候,她還忍不住開了個腦洞,胡思亂想了一陣。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讓暗示她有自知之明點兒,趁早絞了情絲完事兒?

金羨魚記得,那是百年前。

玉母,也就是她那位鮮少見面的婆婆,問他們想什麽時候要孩子。

當時玉龍瑤是怎麽說的?

他很乖巧地笑著,說,“如今還沒有這個計劃。”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玉龍瑤給擋了回去。

她其實也不喜歡小孩,過年的時候最恐懼的就是四處亂竄的小表弟和小表妹們。

可她總覺得,玉龍瑤不應該就這樣替她擅作主張。

玉龍瑤幫她拿去了發間落下的桃花瓣,溫和地說,“孩子只是負累。”

這句話太對了,她十分贊同,如果是在現代,更會舉雙手雙腳贊同。

可這並不妨礙她的失落。

因為她覺得玉龍瑤不該這麽冷靜。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修士體格強韌,靈丹妙藥甚多,生孩子可以說毫不痛苦,真正地實現了無痛生產,又不用面臨學區房、課外補習班之類的升學教育壓力。

在這基礎上,夫妻相愛,難道不會有一點點對孕育一個新生命的期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