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馬車裏, 曹氏順著薛真的目光往外望去,只見到一個分外眼熟的挺拔身影。

想了片刻,方才想起來, 那人可不就是從前夫君薛茂格外看重的學生嗎?

叫什麽霍玨的。

她與薛茂還曾去過這人的婚宴,當時滿大廳都是朱福大街那群粗鄙的商戶, 可把她給惡心壞了。

曹氏此時自然也想起了女兒薛真對霍玨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見女兒一瞬不錯地望著那人, 忙傾身扯下簾布, 擋住薛真的目光,厲聲道:“真兒, 腦子給我清醒些!你如今可是曹斐的妻子!”

薛真黑漆的眼平靜地對上曹氏的目光, 彎唇一笑, 道:“娘放心,真兒不會再犯傻的。”

自打嫁給曹斐後,薛真是真真正正體會到被人尊著敬著,做人上人的感覺。

曹家在江陵府本就是大家族, 曹斐又才學橫溢,中了江陵府解元後, 連江陵府的知府大人都親自宴請他。

薛真作為家眷,那場宴席自然也去了。

彼時知府夫人待她格外親善, 旁的江陵府大戶的主母們更是奉承得很,簡直是要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著。

到了盛京就更不必說了,在人才濟濟的天子腳下,曹斐依舊是受人矚目的那個, 連帶著她這個被曹斐格外看重的妻子, 在盛京的貴女圈裏也混得如魚得水。

那樣的待遇, 薛真很是受用, 也知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曹斐還有他背後的曹家給的。

霍公子,的的確確是她真心喜歡過的人,可到底是出身太過低微。

便是像爹說的,霍公子學識才華均過人,日後定能在官場裏冒出頭來。可這個日後到底要等多久呢?誰知曉霍公子要花多少年才能給她帶來現下擁有的一切?

是以,薛真如今當真慶幸那事發生之後,聽了娘的,去了江陵府,嫁給曹斐。

思及此,薛真溫溫柔柔道:“娘放心,我會好好做夫君的賢內助的。如今盛京的閨女圈我也識得了幾個要好的手帕交,日後夫君留在盛京,我定會一心一意地輔佐他。”

曹氏滿意地點點頭:“你能這般想,便最好了。那什麽霍玨,在盛京毫無根基,便是中了進士,也必不能留下來。”

母女二人在馬車裏的對話,霍玨自是不知曉,便是知曉了,也不在乎。

跨過龍門,進了一邊的小廳接受衙役搜身稽查後,他便提著包袱,往裏頭的甬道走。

剛出甬道,行至明遠樓,便見一個面目英俊、氣質不凡的郎君立在明遠樓下,深深打量了他一眼,道:“霍玨?”

霍玨淡淡頷首,面不改色道:“正是,宗兄有何指教?”

宗奎微挑眉峰,倒是不意外霍玨會識得自己,不是自誇,如今他在盛京的名氣可一點兒不比自家叔叔低,霍玨聽說過他,一點兒也不稀奇。

宗奎稀奇的是他望向自己時,那種似乎有些熟稔的感覺。

他也不深究,勾起一邊嘴角笑道:“指教不敢當,不過是家中長輩對你贊不絕口,奎心中好奇,便來認認人。”

霍玨淡聲道:“如此,宗兄可認好了?”

宗奎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聲,道:“認好了!我家長輩說你才學在我之上,偏我這人狂妄自大得緊,就不信這個邪。此番會試,奎欲與霍兄一較高下。”

殿試所比,雖看才學,可也看旁的因素。中狀元者,不一定是才華最出眾者。

而會試,為求公正,會糊名彌封,相對與殿試來說,更容易比個高下。

是以,宗奎只比會試。

得會元者,勝。

霍玨淡淡掃了宗奎一眼,這人爭強好勝之心,倒真真是從小就有之。就像只孔雀一般,到哪兒了都要讓人誇他的尾屏最美方才行。

他也不應,只頷首示意了下,便轉身前往號舍。

明遠樓乃前往號棚必經之處,二人的對話自是被無數考生聽了去。眾人都在好奇著,方才宗奎對話之人究竟是誰。

曹斐也在好奇著霍玨的身份,他與宗奎齊名,自打來盛京後,三番四次邀請宗奎一同去參加文會。

可宗奎這人委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不管他相邀多少次,壓根兒就不應。那姿態,分明就在明晃晃地告訴旁人,他宗奎很是瞧不上他曹斐。

沒想到也有他打上門要同人一教高下的時候……

曹斐收回眼,這次會試他是定要壓宗奎一頭的。至於方才與宗奎說話那人,既然不曾耳聞過,約莫也不會是多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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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三場,三日一場,一連考九日。

從前姜令陪霍玨考完鄉試歸來,便曾說過,那些個秀才從貢院出來時,個個面如土色,差點沒去掉半條命。

姜黎原想著這趟霍玨出來,就算不是形容狼狽,定然也是面色不大好的。

誰料她這位夫君除了衣裳微微起了皺,旁的就跟進去時沒甚差別,步履穩健,面色亦是尋常,跟去了趟郊外遊山玩水回來似的。